上辈子 密密麻麻的叛军蜂拥而至,等到了一箭之地,城头上的弓弩手在同声号令之下,万箭齐发,密集的破空声几乎同时响起,一阵阵惨叫和哀嚎之声从城下传入耳中,但瞬间就被叛军的喊杀声所淹没。 冲在最前面的叛军,每人背负一个沙袋,冲到护城河前奋力将沙袋丢入,然后再举盾护住后续之人头顶,七丈余宽的护城河,短短一刻钟的功夫,竟然已经被填平了一半,一个时辰不到,相隔不远的三条直通城墙角下的宽阔大道便铺设完毕。 三辆巨大的攻城云车在夜幕中渐隐渐现,开始逐渐接近城墙,当陈玄礼看清楚之后,怒骂道: “安禄山果然早有准备,他知道这东都洛阳城防高企,这些攻城云车都乃新制,也增加了高度,若是再拖些时日,恐怕就不止这三台了!” 这是李非第一次见到这种庞然大物,全部由粗木搭建,云梯分为两段扣在一起,接近城墙后缓慢展开,云梯宽度可容两人并排前冲,和城墙的高度几乎一致,下面底座安放有六个巨型木轮,由几十人推行,整个看上去犹如一座移动的巨塔,再加上城墙下密密麻麻犹如蝼蚁的敌军,心中有些发毛。 陈玄礼对此也早有应对,守城的将士将事先准备好的松脂硫磺和棉布织物混在一起裹成球形,点燃后扔向云梯,弓弩手则向下方推车的奴工密集射击,减缓云梯接近的速度。 但叛军太多了,根本阻挡不了攻城云车的接近,随着“轰!轰!轰!”三声巨响,云梯上面的巨型勾爪几乎同时扣在了城墙的箭垛之上,下面蓄势待发的叛军开始嚎叫着沿着云梯冲锋。 陈玄礼立在城楼之上,两侧的五色旗不断压倒竖起,指挥着城墙上的禁军死守云梯口,滚木和礌石不断的沿着云梯抛下,那些顺着云梯冲锋的叛军登时被冲的七零八落,从云梯之上纷纷跌落,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但即便如此,那些叛军就像根本不知道恐惧为何物,前赴后继,喊着听不懂的胡语,挥舞着长刀不要命的向上冲击。很快,滚木礌石告罄,手执丈余长戟的长枪兵围了上去,利用兵器的长度优势不断从两侧垛口对叛军进行突刺,外围的弓弩手也对着云梯之上的敌军展开密集射击。 与此同时,射向城头的火箭始终未停,像从天而降的火雨一般,飘洒在城墙之上,守军也不断有人倒下,招募的新兵没有让他们参与第一场守城之战,而是把所有的伤员拖离战场到后方医治,但由于缺乏战场经验,很多人根本躲不过漫天的箭雨,也倒在了运送伤员的路上。 又过了短短半个时辰,攻城云车下面堆积的尸体已经如山,到处都是喷溅的鲜血,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喊杀声。空气中焦臭的味道四处弥漫,几乎让人窒息。 李非愣愣的看着眼前惨烈的场景,突然腹中一阵翻江倒海,眼前发黑,急忙用手扶了一下旁边的柱子。 陈玄礼根本没有注意到李非的异样,两眼不停地巡视着战场的变化,不断发出新的指令,五十名传令兵,已经折去十余人,由于担心远端看不到令旗变化,陈玄礼急忙再次抽调人手,让自己的贴身卫队执盾传令,补充兵员。直到这时,陈玄礼才注意到一旁脸色煞白的李非。 “老弟,你没见过这种场面,还是回城内休息去吧!” 李非知道这不是陈玄礼的揶揄之言,而是确实担心自己,但却一下子激起了李非心中的豪气。 “大将军不走,我身为主将,临阵脱逃吗?” “我们二人必留其一,不能同时身陷险境。” “我们在这城楼之上,箭矢尚不能触及,何来险境!” 李非的话音刚落,就听一声巨响,一块巨石直接将城楼一侧的斗拱飞檐削去,瓦砾碎木乱飞,屋子里尘烟四起。 “掷车所抛巨石,还有强弩车,皆可穿墙而过,一旦被击中,绝无可能生还。这里并不安全!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陈玄礼眼睛盯着战场,连头都没回,高声对李非喝道。 “大将军在丰州之时,就对李非照顾有加,如今我若是离去,显得我李非就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大将军莫再言,我想跟大将军学一些驭兵之术,以备不时之需!” “唉!”陈玄礼长叹一声,不再纠结。 两个时辰过后,城门前的吊桥钢索被敌军破坏,随着一声巨响,就在陈玄礼和李非的眼皮底下,吊桥落下,叛军士兵就像疯了一样,沿着吊桥涌入城门洞。 “还好,安禄山没有准备撞车,不然城门一旦失守,会更麻烦。” 陈玄礼大手一挥,两侧赤旗同时挥舞,城门上的士兵提前准备好的满满几大缸的硫磺松脂同时倾倒而下,然后用火箭引燃,冲天的烈焰轰然而起,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木制的吊桥便轰然倒塌。那些着火的叛军哀嚎着跳入水中,又因为身着铁甲不能上浮,活活溺死在护城河中。 战场之上,命如草芥,李非第一次有了真切的感受,这种残酷彻底更新了李非的认知。 在守城禁军的拼死抵抗下,三个时辰过后,叛军的攻势开始放缓,接着三辆攻城云车也开始缓缓后退,留下了满地的尸体,终于撤了。 清点战场,禁军死伤三千余人,尚在接受范围之内。 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整个战场依然硝烟弥漫,陈玄礼和李非二人巡视城墙,慰问守城的将士。所有的禁军经过一夜的鏖战,无一人面露疲态,二人走过,除了不能起身的伤员,皆是依然立如青松,目光凛冽。 “这便是我大唐的将士,不惧战,不畏死,剑锋所指,刀山火海也是从容!” 李非一边走着,一边口中不住的喃喃赞许道。 “万中选一的良材,岂是寻常兵勇所能及?这些都是老夫的心头肉,少一个我都心疼,你可曾见过禁军出征?他们是我大唐最后的防线,可惜,被用在了这里,说心里话,老夫心有不甘。但为了守护陛下,他们即便是死了,也将光耀门庭。” “也不知那三路大军,此时到了哪里。”李非叹了口气说道。 “老弟你太心急了,这才过了两日而已,安禄山首攻不成,后面恐怕会越发凶猛,当早早做好准备。休整之后,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些术士制备的火药如何了。” “正有此意。”李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