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远城区,走在昏暗布满年代气息的狭窄楼道中,一级级拾阶而上。 楼道墙壁上开了高又小的铁窗,白明的阳光从狭小的窗中穿过,照亮余歌家门前的修长身影。 余歌拐过弯,一眼看到铁青色的大门前,两手拎着手提袋的俊美青年。 他耳朵一动,察觉到脚步声,冷锐视线扫向楼下的一刻,极具压迫感。 对上视线的一瞬间,余歌下意识要拉开架势防备,又硬生生压下本能,缓缓迈步上去。 看到余歌的那一刻,纪宴浑身的冷沉气息悉数收起,眉眼陡然柔和下来。 “你来了?” 他笑着,一如往昔的优雅矜贵,与陈旧楼道格格不入。 余歌应了一声,打开门,他很自然地跟进来,打开自己的手提袋,拿出一双家居拖鞋换上。 换好鞋子以后,他坦然自若地走进去,将另一个手提袋打开。 里面有两层,最上层的是几个造型别致而精巧的面包。 他敛目拿出面包,从上方角度,只看得到金丝眼睛下,长长的羽睫和红润的唇。 “这是我学做的,你先垫一垫肚子,我给你去做饭。”纪宴语调舒缓轻柔,说完便起身,提起手提袋走进厨房。 自然的好似家中的男主人。 余歌坐到沙发上,拿起面包咬上一口。 成功推行手续费后,纪宴索要的奖励,只是上她家给她做一顿饭。 “啪。” 厨房灯被打开。 “哗啦啦——” 水声骤起。 “轰隆隆——” 老旧油烟机开始运作,发出巨大的声响。 纪宴将汤炖上后,转身拿过卷心菜,垂眼认真地一刀刀地切着。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啊。 咚咚刀声渐起,圆滚滚的绿色卷心菜被切成大小均匀的细丝,纪宴专注地看着,薄唇轻勾。 原来宋静深一直都是这样的感受啊。 实在是,太美妙了。 纪宴的心口被愉悦的情绪涨得快爆开了。 她吃下的每一口食物,都是他亲手准备的,从备菜阶段起,就沾满他指纹或者掌心温度的菜肴,被心爱的人吞入腹中。 这样真是太好了。 咚咚刀声骤停,纪宴抬头,透过模糊的厨房门,望向沙发处的那颗黑发头颅。 她在等着他。 好像一对恩爱的夫妻啊。 纪宴转回头,唇边肌肉颤抖,压抑不住地轻笑。 咚咚的刀声再次响起,伴随着咕咚咕咚的沸腾声,和着滋啦啦的沸油声,促成一场盛大虚幻的美妙臆想。 余歌没等多久,就听到优柔韵雅的声线响起: “余,吃饭了。” 余歌应了一声,扭头一看,一时间有些愣住了。 只见黑发蓝眼青年围着围裙,弯腰将筷子放到碗上,原本的矜贵自持被冲淡,举止依旧优雅舒缓,神情意外的柔和。 看上去格外人夫。 非常符合余歌的审美。 纪宴摆好筷子,抬眼一瞧,又笑了,勾唇道:“快来吃饭吧,记得把电视关了。” 说完,他转身进了厨房,手撑在水池的边缘,垂着头,浑身止不住兴奋地颤抖。 真是太棒了! 心脏狂乱疯跳,脑中的烟花一朵朵炸开,多巴胺开始疯狂刺激每条神经。 深呼吸几下,终于控制住不争气的心跳,纪宴才拿过一旁的水果,端着缓步走出。 饭桌上,两人格外和谐,吃完饭后,纪宴也极其自觉地起身去收拾碗筷。 将一切收拾完毕后,纪宴坐到余歌地身边,紧挨着她,看没多久,开始了晚间新闻。 新闻正好在报道纪宴手续费事情。 与电视上充满矜贵精英范儿的青年对比,身侧的人更加温良亲切。 满得要溢出的幸福让纪宴脑袋昏沉,他忍不住和余歌再近一点,转头望向她,蓝眸柔和。 她专注地看着新闻,看着新闻里那个冷静优雅的他。 纪宴口中发酸,忍不住问:“余,很好看吗?” 余歌懵了一瞬,随即扭头,目光诡异地看着他。 仿佛在说——你有病吗? 怎么还能吃自己的醋? 纪宴笑意加深,忍不住更近一步:“如果没有我,余,你会怎么对纪家手续费的事情动手?” 余歌针对宋静深那条言论的一系列手段,让他惊叹不已,操控舆论的手段和对舆论的预料,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 当初她能用一场直播,一段话勾起各大议员的注意,真不是一时的幸运。 纪宴含笑着望着余歌,等着她的回答。 余歌目光微变,变得更加温柔,她伸手摸了摸纪宴的脸,声音柔软:“现在是我们的二人时间。” “独处时间,不谈工作,好吗?” 瞳孔收缩一瞬,纪宴脸色陡然一变,怔然地望着余歌。 她…… 她在防着他。 是觉得现在说出来了,以后就对付不了纪家了吗? 为什么—— 余歌自然没忽略过纪宴的神色变化,却只是笑了笑,手掌上移,摸了摸他的头,哄了一声:“乖。” 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像摸狗的头一样。 “呵——” 短促的笑声被挤出,纪宴面上神情像是又哭又笑。 余歌根本不在乎他。 她连应付都敷衍。 纪宴扯了扯嘴角,不愿失态,最终还是控制不住,大力揽住余歌的肩膀,将自己的脸深深埋入余歌的肩颈。 真贱啊。 他真贱。 他就是一条贱狗,贱到骨子里的狗。 肩颈处传来沉重的呼吸和哽咽声,余歌只伸手轻抚着他的头,以示安慰,便专注地看着新闻。 是啊,他是狗,是余歌的狗。 “林伯母是明天出院吗?”冷淡声线夹杂着浓厚鼻音响起,余歌因他声音的冷漠,有些意外,转头看向他。 他坐直身,垂眼冷漠地避开余歌的视线,扯出丝帕,克制沉着地擦着眼尾。 余歌稍稍坐直身,应了一句:“是啊。” 纪宴动作一顿,将丝帕收回,漠然起身:“我去打扫收拾一下。” 说着,走向阳台。 余歌看着他拿了扫把和垃圾铲,眼尾微红,自顾自地打扫,一下子没了兴趣,刚直起的后腰也软靠向沙发,接着专注地看起了新闻。 真的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