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歌一路向外走着,推开玄关大门,踩着花园小路,直奔别墅门口,猛然打开。 银灰月光下,修长单薄的身型静静地站在一旁。 听到开门声,李颐转头,看到余歌的瞬间,两眼发亮:“你来了?” 他扫了眼沉默地跟在余歌身后,端着托盘的宋静深,笑得肆意:“他跟着,没关系吗?” 余歌思量一二,回头对宋静深说:“你先回去吧。” 他是外人吗?有什么是他见不得的? “小鱼……”宋静深温润眉眼垂下,才张口,余歌打断他,再一次强调,“你先回去。” 宋静深捏紧托盘边缘,温和应下,忍着心口的蚀骨般的绞痛,深呼吸一口气,沉沉走回去。 余歌走向李颐,李颐乖觉地掏出那两把枪,递给余歌。 余歌一把接过,转身要走,李颐立即拉住余歌,垂眼道:“我的别墅也很舒服。” 余歌拍开他的手,敷衍哄道:“那你早点回去休息。” “我是说——”李颐再次抓住余歌的手,低声哀求道,“能不能陪陪我。” 余歌转身:“李颐,这两把枪,宋静深也能给我。” “那设计图纸呢?”李颐定定地看着余歌,“如果你需要,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余歌顿住了,抬眼细细打量着李颐。 第一次被余歌不带丝毫厌恶、鄙夷的目光审视着,被她从额头、眉眼,顺着看到喉结胸口,细致的打量,目光犹如实质的大手,缓缓抚摸过他的肌肤。 李颐口生唾液,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一下,两手颤栗,要晕厥在余歌的目光中。 他的一切反应没逃过余歌的视线,余歌有些恍然。 纪宴答应调低手续费,虞月怀愿意为她效力,李颐现在也愿意献上图纸……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你可以利用一切。” 荀卿凌和林慧曾说过的话在余歌耳畔回响。 进入委员室的投名状是掀开舆论的口子,但要论起最好的洗脑方式,并不是这种舆论宣传,而是悄然无声地教会渗透。 教会才是最能洗脑的好东西,在神鬼和各种教条地灌输下,所有人都会甘于受苦,以求来生幸福享乐,甚至会主动排除异教徒,维护教条。 那为什么她没有提供这份方案,而是选择了舆论宣传? 余歌忍不住唾弃自己。 三四岁的时候还天天骂着,现在却甘于平凡,忍受苦难,什么都不敢做,又不甘心,暗戳戳地做。 真的倒退了。 既然已经被推到这个位置了,既然已经无法阻止了—— 那就解决了林慧的“过敏源”。 余歌笑了,眉眼间的豁然如日光照耀,动人心魄,像是觉醒一般望向他。 对上目光的一瞬,李颐呼吸不由一滞,内心蠢蠢欲动。 余歌抬手,按上他的腹部被踹的淤青处。 温热触感一接触,李颐腹部肌肉控制不住地抽搐跳动,闷哼一声,意识恍惚中,听到身前人问: “痛吗?” 李颐眼眸迷离,绯红从唇上向白瓷肌肤扩散开来:“痛。” 细微的疼痛从淤青处蔓延到神经,让李颐呼吸加重,掌心处的手、眼前的余歌,一切越发真实。 越痛,越真实。 余歌猛然一按,疼痛陡然加剧,李颐猛然闭上双眼,眼尾溢出泪花,炙热呼吸急促地拍打在余歌的侧脸上。 手下的人发着抖,肌肉疯狂鼓动雀跃着,余歌却淡然收回手,抚上他的精致漂亮的脸颊。 腰腹上陡然落空,凉意顿生,李颐茫然地睁开眼睛,面上一热,听到余歌问道: “你是喜欢这样吗?” “天生喜欢疼痛?” 天生喜欢吗? 没有人会天生喜欢疼痛。 但疼痛很有用,能提醒伤口疾病,能让他有存活于世的实感。 最重要的是,能让他记住仇恨。 现在,还能让他有被关注、被爱的感觉。 李颐喉咙干涩,低声坦诚道:“喜欢你给的。” “那你父亲呢?”问话一出,所有感觉猛然退散,李颐浑身一僵,血液几乎停滞,清醒过来。 余歌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笃定猜测,不动声色道:“疼痛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希望你爱惜自己。” 关心的话语传入心间,巨大的烟花猛然炸开,狂喜卷天漫地地汹涌过来,李颐唇颤了一瞬,怔怔问道:“你说什么?” 他浑身发软,分不清虚幻和现实,下意识攥住余歌的手,抓着用力按倒自己的淤青处,死死地压着。 疼痛不停传开,李颐却两眼发亮,期盼惊喜地望着余歌:“你、你再说一遍。” “我说,”余歌主动按下,感受到腹肌的跃动,听到身前人的压抑的呼吸,“爱惜自己吧。” 细密的疼痛让李颐的大脑无比清醒,但余歌的话又让他大脑一片空白茫然。 “听我话,” 清亮嗓音响起,李颐下意识在心中回应——听你的话。 全听你的,都听你的,这辈子就做你最忠诚最听话的追随者。 “回去上药,休息好以后把设计图纸发给我,好吗?” 好。 李颐眨了眨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余歌。 把李颐哄回去后,余歌转身进了别墅,在花园的长椅上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既然决定要做,就必须深思熟虑。 李颐喜欢她,也许是因为那一晚她救了他,但要加深这种情感,就必须针对弱点进一步控制,比如父子关系,把人拉上贼船。 纪宴转变的原因,余歌想了很久,结合原着中的形象,恍然发觉,也许可以以新的经济制度形态去拉拢他。 虞月怀危险系数高,还要进一步确定。 定下心后,余歌又仔细复盘,现在起义是最好的时机,前线战事胶着吸引火力,舆论打开口子让平民窥见真实的不平等。 真的是天赐良机。 十年?不,太长了,拉长战线就是给足了腐蚀和喘息的机会。 五年。 定下时间后,余歌反复推敲着,计划雏形浮现后,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站起身,坚定地向门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