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开奇说道：“什么人？” “一个独眼龙，而且是个老酒鬼，浑身的酒味。不过那个味道，我感觉很少闻到，挺独特的。” 郑开奇起了好奇之心，让小油王注意码头上的动向，“机灵点。”自己跟着小张三上了那艘铁壳货船。 见多识广的小张三都没闻过的酒味，能是什么酒？ 一上甲板，就看见十个工人一面排开，站在那，小郭和阿标站在一旁，正在清点货物。 郑开奇上面走了两圈，随便点了几个人问了问，最后，走到最右边的那个浑身酒气的船员身边。 花白色络腮胡子，国字大脸，年轻时应该也算威武雄壮，此时是酒槽鼻子红通通，唯一亮着的眼睛也是眼黄多过眼白，脸皮被海风吹的像是树皮。 看起脸色有六十，按照老海员的标准，可能只有四十岁多一点。 “喂，你说，你们船长呢？”郑开奇盯着他。 独眼酒槽鼻愣了下，才发觉是在问他，急忙摇头。 “你是干嘛的？” “我就是个帮闲，长官。”酒槽鼻的反应态度，跟正常人被黑皮问询一样，紧张，略带口吃，眼神躲闪，不敢面对。 郑开奇看不出什么奇特的特点。 他没准备紧逼，转而走开，围着几个苦力转了一圈，“你们听好了，能联系到你们老板的就吱声，别一会收缴了你们的货，老板生气了，再跟你们过不去，到时候拿不着薪水回去养不了老婆孩子，可别怨我们。” 这番话让几个人有些意动。 “没有是吧？”郑开奇点点头：“行了，全都查封，直接拉走。” “等等一等，我知道。” 终于有人举手了，但不是酒槽鼻。 郑开奇让小张三去打电话，“老子就在这里等着，你们该忙忙你们的。”他驱散了其他劳工，单独留下了酒槽鼻。 “来，老子为了你们这点破事，累死老子了，来，给老子敲敲腿。” 酒槽鼻一愣，“长官，我不会。” 郑开奇拿出一摞纸币，掏出两张，“给你脸不要，干活赚多少钱？平时你想敲都敲不着。” 这个社会，敲个腿就能赚钱，属实天上掉馅饼。 他仔细盯着酒槽鼻，他眼中有了喜色，又勉为其难蹲下，开始给他敲腿。 目前来看，这些细节都证明不了他有问题，反而，就是一个单纯的贫贱的不敢仰望众生的低贱之人，遇到飞来横福不敢高声，连笑意都遮遮掩掩的劳苦大众。 “好好敲，我这种人的腿，你这辈子能敲上几次，对不对？” 郑开奇说着，敏锐的发现码头上有人在往这边看。他状似无意往旁边一扫眼，把那个人记下心来。 他不认识。 某个老板的眼睛？ 算了，不重要。 他现在谁都不怵，日本人默许了。 这个酒槽鼻啊，打的他腿疼，他也无意再折腾他，往他手里塞了一张法币，问道：“你身上的酒味——” 他看见酒槽鼻把那张法币随手一攥，就装进了口袋。 那张法币十元，日军占领上海后，法币是最坚挺的阶段。 酒槽鼻一天干苦力，赚不了几个辛苦钱。十元法币可能是他好久才能赚到手的。 光凭外表来看，他从事船员也好，码头工也罢，至少得几年十几年没见过一张十元法币。 随手一攥装进了裤兜？ 郑开奇满意，终于还是得到了些东西。 不用再在这里待了，郑开奇带人去了办公室，胖子小心伺候着，半小时后船主终于到了。 “哎吆吆，郑警官，百闻不如一见呢啊，您真是器宇轩昂啊。您看您看，我来晚了，对不住啊。有点事。” 郑开奇没给他好气，斜眼打量着眼前人。 西装领带，一看就是文化人。 “这么多违禁品，别说那么多了，拘了。” 郑开奇这次雷厉风行，连对方叫什么都没问，直接拉着带回特务科。 队员们都没搞明白郑开奇在搞什么名堂，回到自家办公室，郑开奇拿了点心吃，叫来了小油王。 “去，码头，盯着那个酒槽鼻独眼龙，我想知道这一天他都在干什么。” 小油王疑惑道：“他，有问题？” 郑开奇笑道：“我想知道，他的酒是从哪里搞的，确实很特别的酒香。” 小油王知道郑开奇是在玩笑，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答应一声，点头离开。 郑开奇看了看时间，叮嘱几人先不用管那个船长，关在那就行。 先打了个电话，驱车直奔西郊，约见了正在店里嗑瓜子，无聊的欧阳翠莲。 “这不是大忙人郑警官么？不去抓共党，怎么有空来这里视察民情了？” “请你帮个忙呗。” 欧阳翠莲的声音总是感觉有些幽怨，“哦？还有事情需要我帮忙？” 郑开奇沉声道：“顾东来你认识吧？我安排他去了一趟张家港，现在还没回来，我担心是出了什么意外，我身边没有别人能放心去用，能帮个忙不？” 欧阳翠莲本就侠客之心，点头道：“那算了，帮你这个忙，不过你跟凤姐说啊。她最近也有事，脾气可不大好。” 凤姐最近确实很忙，不过郑开奇打了电话，欧阳翠莲本身也是玩着干，就爽快答应。 “回头记得请人家好好吃一顿。”凤姐意有所指。 “自然。” 郑开奇没有动自己人，也没有找齐多娣，在街面上找了个马车，这样不容易被发现。 安排好了以后，郑开奇刚想回南郊，看看老婆的施粥大业做的如何，一辆车别住了他，下来一个黑衣男人。 郑开奇皱眉，现在还有这么大胆的人？ 敢别自己的车？ 他觉得男人有点面熟。 男人上前，伸手让他看手腕上的表。 “什么意思？” 男人说道：“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去菜市场买菜。” 郑开奇皱眉道：“什么？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小姐说了，你要是完全忘记，还需要给你点提醒。” 男人撸起袖子，手臂粗壮精密。 “等等，我知道了。”郑开奇想起早上的事，他是叶维美的保镖。 郑开奇急忙道：“记起来了，记起来了，走，哥们，买菜。” 针对红色企业家，任何优待都不过分。 “你开车，我跟在后面。” 郑开奇跟在后面，突然发现后面，还有一辆车在远远跟着自己，之前一直没发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