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苏林才上楼来。我听见脚步声，慌忙爬上床，抓起床边的一本书，假装看了起来。 “行啦，别装了，你不是都听到了么。”苏林拿着一包棕灰色的粉末，走到我面前。 我把书往旁边一放，好奇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呀？让你生这么大的气。” “看好咯，还不是因为它。”苏林望着粉末，思绪飘飞，“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也是小时候听说的。” “我爸跟我妈没什么感情，张姨跟你说过吧。”苏林灰心丧气地说着，我配合地拉过他的手，眼神盯着他，默默点了点头。 “我妈不知道是不是被气昏头了，跟张姨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有一个小村子里，传言某个老太太有保证生子的灵药。只要是怀孕，还未生产的女人，都要拿一件贴身物品。” 贴身物品！张姨前两天正是找我要过，难道这就是张姨这几天出门的原因？她想让我生男孩，因此特意去求了药粉来。幸好苏林第一时间赶回来了，否则我真的有可能吃下这个所谓的“生子灵药”吧。想想都觉得可怕。 “那老太太会写几道符纸，加上贴身物品一起烧掉，分别取前中后，三个阶段的灰粉，给孕妇服下，哪怕肚子里是女孩的，都能转换成男孩。” 怎么可能，我瞪大了眼睛。我们都知道胚胎最开始发育时，性别就已经注定了的，怎么可能通过后天的选择来转换呢。 “所以，你妈妈当年真的吃过这个粉末吗？”我仍然不敢相信，这竟然会是真实事情，真的会有人相信这种操作吗。 “当然，你说她们俩蠢不蠢。我妈好歹还是读了大学的人，就因为跟我爸谈了一场恋爱，脑子都坏掉了。我都怀疑我能够顺利出生，可能是个奇迹。”苏林一阵苦笑，全身上下都透着无力感。 “好啦，不说了，都已经过去了，没事啦，”我扑到他面前，抱抱他，感觉他像是吹了一夜寒风，整个人都虚弱无力，摇摇晃晃的，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 “你看，幸好你回来了，我没有吃那个药，我们把它扔掉好吧。”我被苏林这突如其来的状态吓到了，他这是怎么了。 “我们把张姨换掉好不好，或者我们干脆离开这里，搬到另外的地方去住。离他们都远远的，离苏家远远的。” 苏林担心自己压到我，身体偏向一边，整个人顺势趴倒在床上，双臂向内弯曲，头耷在臂弯间，埋得紧紧的。我看不到他的脸，听着他的声音，我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词，饮泣吞声。 我鼻子一酸，眼泪跟着滑落下来。感觉他心里压了太多的事，想来他爸妈的事，对他来说，伤害很大吧。 我侧躺在他身旁，搂着他的背，一下一下慢慢摸着他的头。“你不要太在意了，张姨她就是好心办了坏事，她不是故意的。事情不是都已经解决了吗，真的没事啦。” 苏林翻身过来抱住我，呜咽起来。我没想到这件事会给他触动那么大。期间，苏林的手机响了，他抽空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一把将手机扔了出去。 我从床尾捡起手机，是秘书小金，应该是公司的事吧。苏林现在这种状态，确实不适合接电话。我将手机音量调低，放到了被子下面。声音很快就消失了，房间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苏林才整理好情绪。 “我很害怕，都说遗传是一件很难磨灭的东西。还是这个房子，还是张姨在身边，还是在苏家，还是当年那些事……”苏林盯着床单的某一处出神。 他战战兢兢地继续说道。“你说，我身体里有我爸的基因，我会不会像我爸一样，花心绝情忘恩负义。我好怕，越怕就越不敢正视自己，越怕就越感觉恐慌，我不敢想，快要疯了。” 我伸出一只手，想要摸摸他，让他冷静下来。没想到，苏林抓起我的手，拼命地朝自己脸上抽去。一边抽一边嘴里嘟囔着，“如果我要是变心了，你就打我，像这样打我，打死我算了。我受不了了。” 苏林用的力很大，他的脸肉眼可见地变红了，我的手也火辣辣地疼。他看着我的手由白转红，眼泪一颗颗滴落下来。 “为什么我还是那么想回苏家，我知道，只要我离开苏家，一切就会改变的，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没有任何人来干扰我们。为什么，我要像苏家伟一样，着了魔地想回苏家，为什么。我跟他骨子里就是同一种人对不对。” 苏林放开我的手，一拳一拳捶打在床上。 我想让他尽情发泄出来，但是我忍不住，还是冲过去紧拉住他，抱住他，试图让他冷静一些，有什么话慢慢说。 “别怕，别怕，不要想那么多了。” “老婆，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有你陪在我身边，我才能好受一点。” “好的，我陪着你。我和孩子都会陪着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