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夜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漫天的白幡,时不时还能听见抽泣声。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隐隐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他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就冲到了宗堂中,而那里有两口棺材。 一个是他的祖母,一个是他的父亲。 柯夜呆愣在原地,而柯武上前给他披上了件外衣。 “你身体才刚好,可别又受凉了。” 柯武朝他笑了笑,但他的双眼红肿,一看就是已经哭了很久。 “武叔,这是怎么了……” 柯夜呆呆地问道,他神情麻木,不知为何,竟是一点儿眼泪都流不出来。 柯武摸着他的头,听到他问,忍不住又开始掉眼泪了,良久,才哽咽地开口。 “夜儿,今日起,你就是族长了…” 说完,他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哭到不能自已时,被南寻搀到一旁去了。 柯夜感觉脑袋里有些混沌,看着那两口棺材,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正当他感觉脑子有些犯晕的时候,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碧真花的香气撞入他的鼻尖。 他转头,看到了一个与他很是相像的女孩,她长得很漂亮,白发赤眸。 柯夜一眼便认出了她,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哽塞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女孩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缓缓开口。 “我告诉你所发生的一切。” ……… 秦擎坐在自己的卧房内,手中是刚刚被灵鸽带来的信件。 信封上,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碧真花。 底下写着三个小字:柯香菱。 秦擎怔然,随后缓缓地打开了信。 见字如晤,秦擎,我们已许久未见。 当年我说,如果我给你来信的时候,那么可能是我将死之时,而今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来我已不在世间。 我很感激你门下的弟子,那个叫江京墨的小姑娘,她救下了夜儿,此恩难报,我已留下遗书,将灵矿给你们九霄宗分了两成。 至于你所求之物,我已交给了你门下的弟子。对此事,我别无所求,只求你在取出玄阴蛊后,让夙儿获得真正的自由。 写到这我才发现,原来我和曾经一样无趣,明明是诀别信,却依旧还要与你写些公事,或许我当年离开你,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我这一生,惯被人夸赞公正无私,在这族长之位待了一百多年,我自认为无悔,但也正因为这所谓的公正无私,我于太多人有愧。 夙儿被我逼着承担了压制玄阴蛊的命运,被万虫啃咬,被关在暗室十年;在我面前,儿媳棠儿崩溃撞柱而死;我儿柯文因此疯魔,造下无数杀孽…… 这一切的一切都与我脱不开干系,为了这苍生大义,为了先辈遗志,为了公正无私,我做了太多太多冷漠无情的事。 午夜梦回间,我也曾痛苦,曾挣扎,但天一亮,我就要再次做回那个铁面无私的族长,不能徇私,不能偏向。 我也曾多次回想与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那是我一生中最为快乐,最为肆意的时光,也是为数不多的,能真正做自己的日子。 但世事无常,万般不由己。 明日是夙儿的及笄礼,阿文会回来,我已炼好了同命蛊,明日自会与他做个了断。 阿擎,再会,勿念。 ———— 秦擎看完了信,他沉默地将信纸折了起来,呆呆地站在窗边。 他想起曾经那个面容娇俏的少女,她手中拿着一朵碧真花,轻轻插在了他的发间。 她笑着叫他阿擎,问他何时娶她。 他想起他匆匆赶到时,少女正要上花轿,看到他后,眼泪滚落。 那日,她成了别人的妻。 世事无常,万般不由己。 良久,一行清泪从他的脸颊流下。 “阿菱,再会。” …… 九霄宗众人在最初的那片空地与古阴族拜别,与他们一起走的,还有凌云宗的弟子。 柯夜站在最前面,眸色沉沉,眉宇间是浓郁的哀伤之色,全然不像刚见面时那般活泼。 白瑾月不甘心地看了他一眼,但是系统在好感度上是不会出错的,柯夜对她的好感度一直停留在-2上。 他甚至有些讨厌她。 “系统提示:攻略柯夜任务失败。惩罚:电击。” 白瑾月的目光又落在了柯夙的身上,她今日戴了斗笠,用来遮掩她与常人不同的外貌。 “系统提示:玄阴蛊任务失败。惩罚:容貌降低十点。” 听到后一句惩罚,白瑾月心里咯噔一下,忙召出水镜,然后便看到自己的容貌确实比先前黯淡了不少。 还没等她再多看两眼,系统的电击惩罚又随之而来,强烈的电流立马贯穿了白瑾月的身体,强烈的痛意与酥麻感险些让她站不住。 “怎么了,白师妹。” 李若雪皱眉看向她。 “没…没事。”白瑾月强忍不适。 闻声,江京墨也淡淡瞥了她一眼,两人的目光恰好在空中交汇。 白瑾月眼中闪过愤恨,而江京墨根本不屑看她,已经别过了头去。 “诸位一路顺风。” 柯夜扯起了个淡淡的笑,然后目光轻轻落在江京墨身上。 “我的事,多谢江姑娘了。” “客气了。” 江京墨抱拳,然后转头将身后的柯夙薅了过来。 “要走了,快和你弟说两句话。” 江京墨在柯夙耳边小声说道,还没等柯夙说什么,便一溜烟跑到了安漾身边。 柯夙站在原地,看着柯夜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窘迫。 “阿姐。” 柯夜唤她,柯夙这才回过神来。 “保重。” 少年朝她笑了笑,露出两个小虎牙。 “保重。” 柯夙也朝他笑了笑,声音有些哑。 他们两个,是世界上唯一的血脉亲人了,不论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都与他们之间的感情无关。 家中的爱与恨,让他们两个都失去了最疼爱他们的人,所有的一切也都尘埃落定。 九霄宗众人走了,柯夙也终于离开了这个困了她十年的地方,众人愉快地聊着天,只有江京墨回头看了一眼。 她又看到了那棵南疆最高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