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修脸上毫无畏怯,眼里没有半分的忌惮与退让,以一声尊敬的陛下,把血煞君主怼得半天说不出话。 君主赤色眸子深深凝视韩修带着浅淡笑意的俊美面庞,忽然又感觉自己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 傲然,恣意,仿佛能从骨子里散发出夺目的神采。 这和前世印象完全不同,和此世印象也不一样。 前世的韩修也傲,但那是一种令人不悦的清冷孤高,似乎随时都端着架子,在装腔,在作态,总之时刻都仿佛隔着距离,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当年尚未重生的君主还曾被这种傲然吸引,觉得那是强者固有的姿态,甚至疯狂为之心动和喜欢。 但也是前世,在遭遇韩修恩将仇报的陷害后,君主就对自己的喜欢嗤之以鼻,甚至想回到过去,狠狠将那个天真到愚蠢的自己一掌扇飞。 是多低级的眼光,才会喜欢上一个时刻端着姿态的伪君子? 这也是为什么他重生归来,看到副身不仅重蹈前世覆辙,而且对韩修比前世还要死心塌地后,会如此愤怒的原因。 他的一切愤怒,都源自对少年时期的自己的厌恶。 固然强者都有傲气,但由内而外的傲然气魄,和故作姿态的冷傲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他厌恶自己前世有眼无珠,明明韩修全身上下除了脸,没有分毫可取之处,自己竟仰慕的不可救药。 所以重来一世,他下决心摒弃前世情感,发誓再为韩修动分毫真心,他就是猪。 但是此刻,血煞君主又有点动摇了。 骨子里的气魄是伪装不出来的,那不同于前世伪装出来的疏冷,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坦荡风华。 甚至即使韩修刚刚说的话十分无礼,但是,气不起来,甚至觉得这样的韩修非常的……悦目。 不愿承认心底仍有那股保留在灵魂层面的爱慕,血煞君主只承认韩修长得好看。 对,一定是色令智昏,才会又对这人有了心弦为之拨动的错觉。 意识到自己的心在动摇,血煞君主当即沉了脸色。 然后他又习惯性地伸手,想把韩修拎到眼前来好好瞧一瞧,看他是不是会什么蛊惑人心的下作把戏。 他并不打算要给韩修武力上的教训,毕竟韩修区区半血煞之身,比不得他那抗造的副身,真要打起来,怕是不小心就把人打死了。 然而他手伸过去,以为能像前几次那样轻易拿捏韩修,却不料,伸出去的手立刻被钳制,韩修竟然还手! “不自量力。”血煞君主在心中嘲讽,并且觉得可笑。 此前韩修从未跟他动手过,还以为韩修早就认清差距,没想到他只是忍着,忍到这一刻才终于忍不住。 但是半血煞又怎会是血煞君主的对手?无论是力量、速度还是其他,韩修在血煞君主眼里都是不值一提的。 带着血脉里的压制,血煞君主对韩修的轻视是骨子里的。 然后他肩膀就挨了重重一击,人被打的飞退十数步。 “你……”君主一瞬错愕,因为他感到韩修变强了,虽还不至于赢过他,但至少是有一战之力。 什么是一战之力?是虽然不能杀君主,但若是不计代价地决死一战,至少能换君主一身重伤。而在这基础上,若君主因不敢杀韩修而处处受制,那最终谁死谁活就很难定论了。 韩修淡淡收回手,不看君主,而是低头理理又皱得不像话的衣摆,俊秀眉宇微微皱着。 “你要真心想在武力上与我决出胜负,那我可以舍命相陪,但若只是恫吓教训之类的儿戏之举,那还是免了吧。” 理好了衣摆,韩修平静而笔直地站着,双眸直直看着君主,里面是一种生死无谓的坦然。 这样的眼神令君主一阵心惊,莫名想起前世,韩修在宗门前拔剑自刎的场面。 “你又在想什么?”君主眉峰压沉,沉声质问的同时又朝韩修逼近。 结果刚到面前,忽然腰上一凉。 “你?!”君主顿时错愕,脸色堪比活见了鬼。 韩修好不要脸,居然把他围在腰上的浴袍给扯走了! 血煞君主虽然活了两世,自诩最厌恶那些繁文缛节虚伪客套,但是在露天的泉水池被人扒裤子裸奔,这种没形象的事还是尴尬恼火到脸色绯红。 更可气的是,韩修不仅扒了,还以内力给震碎,让他连抢回来裹上的机会都没有。 “你给我等着!” 血煞君主气的咬牙,跳回水中给自己遮羞,切齿威胁韩修一句后,高声唤侍从给自己送衣服。 趁这个间隙,君绯然已经爬回了岸上,担忧冲向韩修。“师兄,你怎么能这样激怒他?” 君绯然急切握住韩修双手,担忧地小声问。 作为副身,他太知道自己主身是个什么睚眦必报的德行了,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他故意不断地挑战君主,就是想把火力往自己身上引,让君主没有多余精力去为难韩修。 但是没想到,一向隐忍内敛的师兄,今夜却不肯再忍了。 “我没事。” 韩修将手从君绯然手中抽出,目光直视着他,神情是一种不同以往的柔和。 “你为我吃了许多苦,我却一直没有认真感谢过你,机会难得,陪我走走吧。” 他反握住君绯然的手,运起轻功,在道旁树木上借力而起,两道身影转瞬就融入了黑暗里。 血煞君主眼看着他们走,先有些恼火,但想到他们其实逃不出王宫的封锁,于是又忍住了怒气,只更大声地呵斥侍从动作快些。 韩修带君绯然在一处僻静小路落地,这里空旷幽静,还能听到虫鸣蛙叫,倒算得一处可供欣赏的夜景。 “坐。” 韩修对君绯然说了一声,自己便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 他态度轻松怡然,好像真是来聊天看景的,只是这就把君绯然急坏了,恨不得上手将他扛起来接着跑。 “师兄,趁他没追来,我带你杀出去!” 韩修将目光从深林草木间转回,微微仰头,温柔看着满脸焦急的君绯然。“你坐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君绯然憋一口气在心中,非常想拒绝,但是对上韩修温柔的目光,一个不字也说不出来。 他于是屈一条腿半跪下来,仰头认真盯着韩修的脸。“师兄,你怎么了?” 此刻的师兄给他感觉很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看得他越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