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北州派人来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但你好像很在意?”韩修寻了块大石头靠坐,淡然问君绯然。 君绯然很自然地在韩修身旁坐下,一腿弓起来,手肘搭着膝盖,身体后倾,背靠着韩修肩膀。 “只是听说一些传言,似乎他们这次来的目的,就是要挑战师兄你的。” 君绯然的语气有点不忿,明显很不满韩修被针对。 韩修对此其实早已习惯,十分坦然地说:“这没什么,门内弟子尚且追逐争锋,宗门与宗门之间自然也有较量,这是天机门的传统,没什么不对的。” “师兄你都不往心里去,那我也不在意。” 君绯然说着话,顺势往韩修腿上一躺。 他后脑枕着韩修大腿,精亮的眸子自下而上地注视着韩修,说:“兵来将挡,了不起把他们揍一顿,打服了就是。” 不愧是上辈子一挑三干掉叶氏三渣的人,口气就是自信。 韩修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伸手抚摸君绯然面颊到额头,再顺势勾起一缕发丝,在指尖缠绕。 “好。”他说了一个字,满满都是因君绯然而生出的骄傲。 第二天,朗日高悬,扶天道场弟子列阵,广场四周旌旗飘扬,气势浩荡。 韩修作为西州天机门大师兄,与众多西州尊长一同一同站在高阶之上,迎接北州天机门众人。 远远看着浩荡一队人马,韩修心头一阵突兀狂跳。 这次北州来的人数和前世差不多,但是队伍中却多了一辆马车。 那马车并非寻常人乘坐出行的样式,而是车板上放置一座结实铁框,上面再以布帘遮盖,且四周上下都有铁链缠绕。 那与其说是一辆马车,不如说是一辆囚车。 如此大张旗鼓,里面必然是非常危险的存在。 而且不知为何,看着那坚固囚车,韩修心跳莫名地越来越快,就如同被天敌盯上一般,整个人毛骨悚然。 【笋子,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吗?我感觉很不妙!】 韩修不是胆小之人,这还是第一次产生如此直观的恐惧之感。 笋子弹出来,也是忧心忡忡。【系统无法检测,只知道这辆车并非一开始就有,而是在经过清月镇后,突然多出来的。】 【清月镇?!】韩修攥紧双手,脑海莫名闪现了韩申的脸。 清月镇位于四州交通中枢,更是韩申的地界,怎么碰巧就是在清月镇多出了一辆车?该不会是韩申又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过去的三年,韩修一直小心谨慎,没被韩申抓到什么把柄,偶尔回家几次,韩申也没有折腾什么过激的事情。 风平浪静这么久,莫非是耐不住了? 韩修站在高阶之上未动分毫,内心思绪却是山呼海啸一般奔腾。 【宿主,你到底在怕什么?】笋子担忧地问。 韩修看着那辆不断驶近的马车,额头竟已沁出薄薄一层冷汗。 【我不知道,就是有种感觉,车里的东西……能要我的命!】 那是一种如临深渊的气场,但却只有韩修一人可感。 其他人,包括副掌门歧烨,全都无人察觉异常。 直至整个北州队伍进入扶天道场,副掌门率众人下台迎接,韩修也随之跟上,要弄清楚车里到底是什么。 两方交接,一番客气与寒暄。 北州带队的是副掌门周灵运,四十出头的年纪,须发浓黑,脸孔方正,虽然寒暄时带着几分笑意,但依然看得出不是个好说话的主。 韩修记得前世叶氏三渣被杀,这个周灵运几乎把西州天机门搅得天翻地覆。 尽管韩修当时拿出叶氏三渣为非作歹的证据,但这暴躁尊长只一句死无对证,只嚷着若找不到凶手,就要整个西州天机门给他好徒儿陪葬。 回想当时动荡,如今重来一世,韩修说什么也不能让当年风波重演。 而在那之前,得先搞清楚马车里的秘密。 “周掌门,不知这马车有何玄机,为何如此大动干戈地层层锁住?” 终于寒暄完了,副掌门歧烨开口问道。 韩修早就等的心内焦灼,这时真想给自家副掌门点个赞。 “叶长、叶进,把帘子掀开。”周灵运扬手吩咐,一脸骄矜之态,似要炫耀什么。 黑布被高高扬起,下方精钢打造的笼子终于暴露出来。 韩修秉着一口气,想看清到底是什么可怕之物,即使隔着帘布都能叫他那样不安,结果…… “孩子?!”惊呼声此起彼伏,连岐夜都忍不住睁大眼。 确实是个孩子,目测不过六岁的小童。 这孩子大约许久未见光了,帘子一掀开,便畏惧般的将两只胳膊挡在眼前。 韩修看不见他的脸,但心脏却猛一下提了起来。 因为他发现这孩子身上裹着一套大人的衣服,因为极不合身,手脚都裹在繁琐的衣服里,而领口却过大,以至于脖颈和小肩膀都露出来。 重点是这套衣服的款式与纹样,怎么看怎么像他义父韩申穿过的! 【不会吧?难道他搞人体试验终于搞砸了,把自己变成小孩子?】韩修心惊肉跳,在心里问笋子。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目前韩修与韩申真的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韩申暴露什么,那韩修离身败名裂也不远了。 幸好笋子摇摇头,说:【公开数据显示,韩申目前正在组织镇民治理今年的虫灾,并未失踪。】 韩修这才松了口气,镇定听周灵运吹牛皮。 “这可不是什么孩子,而是一只罕见的血煞王族,我们可是经历了一番生死搏斗,才将其成功抓获。” 据笋子调查,他们这一路顺风顺水,根本没有发生什么战斗,更别说生死搏斗了。 不过韩修并不介意周灵运这自吹自擂,他只是仍旧疑惑。 因为就算是他如此近距离的感应,也察觉不到血煞气息。 除了一开始隔着帘子的那阵莫名心悸,这孩子给韩修的感觉完全就是个普通人。 恰在这时,笼中的孩子缓缓将手臂放下一些,露出一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 那眼睛十分好看,却怯生生的,明显对周遭一切充满了畏惧。 “我知道你们不信,没关系,叶前,让西州诸位尊长和师兄弟见识一下。” 叶前是叶氏三渣的大哥,闻言便一勾嘴角,拔剑便朝笼中孩子刺过去。 孩子裹在大人的衣服里,起身想躲,却被衣服缠住而摔倒,下一秒就被长剑刺穿肩膀,精致小脸痛得惨白一片,却咬牙没有发出惨叫。 跟着叶前拔剑,孩子虚弱靠着笼子,头垂下去,但暴露在外的伤口却肉眼可见的迅速愈合。 “看见了吧?”叶前挑眉问西州天机门众人,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韩修的脸。 而说完话,他又连续朝那孩子刺了两剑,后一次拔剑时,甚至故意搅动剑锋,凶残将伤口扩大。 而那一声不吭的孩子,也终于在这时发出细小的闷哼呜咽,显然就算他有快速自愈的身体,却依然承受生不如死的折磨。 但这场血腥凌虐并未到此为止,那叶前像是要炫耀某种技巧一样,又不断在那孩子身上制造更多伤口。 眼看着鲜血顺着马车滴答横流,终于岐夜看不下去了。 “够了够了,不必再演示,我相信他是血煞王族。” “怎么岐掌门口吻听上去,似是不忍心?”周灵运面露讥诮,傲慢目光扫视一圈。“若是连掌门都对血煞一族生出怜悯,那就难怪西州宗门数万弟子,只一个韩修能上得了台面。” 神态狂妄,言语挑衅,是一副要踢馆的架势。 副掌门岐夜也不恼,摆摆手笑道:“你这话说的,好像你们弟子有谁打得过我们韩修一样。” 谈笑风生的一句话,怼的周灵运脸成了猪肝色。 四州皆知,“我大师兄是韩修”这句话,是可以在弟子口头矛盾中,起到决胜负作用的。 所以不管别家出什么牌面,西州家只要出韩修就稳赢。 周灵运气的一甩袖子,冷哼道:“哼,今年还没正式较量过,胜负尚未可知。” 面对强势的周灵运,岐夜依然好脾气地笑着:“可以可以,毕竟有些南墙,你得多撞过才知道是真硬。” 周灵运:“……”那脸色用猪肝色形容已经不够贴切,看起来都快炸了。 两位副掌门唇枪舌战,斗的酣畅淋漓,韩修却始终不动声色,连呼吸都努力压制住。 【笋子,我想我找到每月供应我的血煞精元的来处了。】他目光内敛,周身气场都克制到了极限,而目光,却悄然盯着马车下积累的血洼。 他虽然只是半血煞之身,但喝了十几年的血液,他是不会认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