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修问她们为什么要上去,她们却只低着头不回答,但却又不像是受到威胁,反倒是好像山上有什么诱惑着她们,让她们心甘情愿地去做扑火的飞蛾。 最终韩修只能让镇长和镇民协助,将那些少女强行绑回了家,他自己则只带了星缘和几个稳妥的弟子,悄悄上了温泉山。 韩修如今修为恢复了六七成,已能在夜晚无光的环境下视物,一路上山来,连灯笼也未带一只,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道上如履平地。 不多时,他就到了布下结界之处。 这结界由鬼气凝聚而成,却又与寻常鬼祟所用结界十分不同,因此,镇谛府的弟子才会束手无策。 不光镇谛府弟子束手无策,天机府同来的几个弟子也是一筹莫展。 然而韩修只稍稍感知了那结界片刻,脸色便忍不住变了…… 温泉山深处,雾气缭绕的水池中,两道人影在其中,似寻常来泡温泉的游人。 只是透过雾气,这两人挺拔身形才显露出来。 一人黑发黑眸,露在水面之上的胸膛背脊却有些苍白,人站在水池中央,机械重复着擦洗冲水的动作。 因为他双眼大部分时间没什么光泽,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而洗澡的要求又是别人下的命令,所以一眼看去,他像是被迫在这里泡澡,一张毫无特点的面孔上,竟被衬托出一种委屈的神色来。 而在他不远处,下令让他洗澡的人同样不着寸缕地泡在温泉中,后背靠着水池,两条结实劲瘦的手臂打开来,搭在水池的边沿,沾着水珠的健壮身躯之上,是一张俊美如画的面孔。 只是这俊美中透着一股孤冷气息,似乎跟身旁那正委屈的人一样,也不高兴。 “今晚你要再不挑一个喜欢的,我就不带你找媳妇儿了。” 厄钰招了一把水泼在一脸麻木的知愁头上,用故作严肃的口吻向他下最后通牒。 知愁直愣愣被他泼一脸水,也不躲,乌黑睫羽上悬着细碎水珠,看起来更委屈了。 厄钰铁了心要给知愁找个伴儿,一开始在恶狱各色花楼里找了几个月,无果,于是不禁怀疑,知愁也许跟他一样,是喜欢活人的。 毕竟他自己在恶狱称霸这么些年,各色艳鬼媚妖不知见了多少,可从来没有一个心动的。 就算是最难熬的那段日子,他脑子里想的也始终只有义兄,谁也代替不了。 厄钰知道人间有个成语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以他忍不住想,知愁可能是经年累月的跟在他身边,于是喜欢活人的坏毛病也染上了。 身为恶狱鬼主,喜欢活人肯定得算是坏毛病,厄钰对此深信不疑。 但是他却不愿改,不管受多少打击,还是一根独木桥走到黑,也许到死,都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想到这里,厄钰不禁无声叹息,头朝后仰着,闭起眼,沉声又道: “知愁,你赶紧给自己找个伴儿的,不然再这样下去,我就只能把你赶出恶罗殿,让你自生自灭去了。” 实在是不愿知愁再一门心思跟着自己,厄钰于是硬起心肠威胁知愁。 知愁脸上挂着水珠子,漆黑的眼睛看着厄钰,眼底有情绪翻涌。 知愁这阵情绪来的很突然,是明显针对着厄钰的,那眉头微皱起,眼底波光流转,似乎有焦急,有疑惑,而更多的是震惊。 厄钰触到了知愁的眼神,忍不住惊愕。 虽然最近知愁经常能露出十分复杂的眼神了,但是知愁的情绪似乎更多时候是随机的,也很少会像这样郑重。 似乎在这一刻,知愁化成了一个心智健全的人,并且对厄钰的话有了明确的心理活动。 厄钰不知知愁为何反应这样大,还以为是自己话说重了,知愁难过了。 但其实是山脚下,韩修认出这特殊结界,于是焦急震惊且疑惑,这种情绪无意识地传递给了知愁,因此知愁才会瞪着厄钰露出同样的眼神。 只可惜当初知愁升级进化时,给自己长了张毫无特色的随机脸孔,跟韩修一丁点都不像,否则厄钰大概早已认出,知愁的眼神,与韩修是那样的相似。 温泉山下,韩修心中已是一片翻江倒海,因为他已经猜到,布下这结界的,极有可能就是厄钰。 虽然厄钰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韩修更想不到厄钰有来此的动机,而且居然是吸引大批妙龄少女过去,这也完全不像厄钰会做的事。 若说是做鬼主时期的恶罗会这么做,倒还有些可信度。 可是眼前这结界,分明是韩修当年所创,结合了鬼术与灵术,独一无二,也只传授给了厄钰,世上不该有第三人会用才对。 【你先别反应过激,说不定是厄钰把这种结界术教给了别的鬼而已,里面可能根本不是他。】 韩修情绪激动,笋子适时跳出来安抚,免得他乱了阵脚。 被笋子这样一提醒,韩修像火山喷发一样的内心才总算冷静了一些。【是啊,你说的有道理,我太慌张了。】 韩修自我检讨,同时努力把情绪给镇压下去。 其实他并不是个容易乱了方寸的人,这次实在是心中思绪翻涌,所以才会在以为厄钰来了的时候,像跌进陷阱里似的,不可自拔的慌乱起来。 自从答应恶罗,再不见厄钰之后,已经过去七个月了。 时间久的让他恍惚。 韩修先让自己镇定下来,而后回头对星缘等人道: “这结界诡异,我自己进去没问题,但是无法完全破开让你们也进去,所以你们就在此等候,我独自进去查探一番。” 一听这话,星缘第一个反对,理由无他,就是不希望韩修冒险。 不过韩修拍了拍星缘肩膀,对他露出个让他放心的浅笑:“以我目前的实力,不管里面是何等强大的妖鬼邪祟,我自保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说完,韩修将星缘往后推了些,确保他们不会冒险跟上,才施展结界术,让自己的身形悄无声息地融入结界之中,而后,像是无形之物一样轻松穿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