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罗见他笑,嫌弃地直皱眉。 “笑什么笑?没发现本大王暗示你是猪吗?” 罗大王脑子不太好使,能想出这种攻击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的话来,是很不容易的,要是对方却没注意到,那可太没有成就感了。 结果韩修咽下最后一口兔肉,心满意足地摸摸肚子,说:“大王觉得自己烤的兔子是猪食,我却觉得胜过世间一切珍馐美食。” 突如其来一通彩虹屁,恶罗假装扫了扫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嫌弃道:“马屁精!” 说着,他从腰间拿出一条软尺,对韩修勾勾手指道:“站起来,让我给你量量。” 韩修依言站了起来,笑着打趣:“大王带吃的来就够了,新衣服就算了吧?我实在不好意思收啊。”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收,实际却站得笔直,还展开手臂,生怕恶罗给他量的不准。 现在他身上这套衣服已经不成样子,本来就沾了血,那晚还被厄钰撕坏了好几处,平时走动都不敢动作太大,怕走光,确实急需一套新衣服。 恶罗一手将尺头按在他肩头,一手将尺子拉到他腰际,按在腰窝的位置,然后掏出张兽皮卷,拿跟烧焦的树杈子往上面记尺寸。 尺寸记好,他才冷不丁地说:“谁要给你做新衣服?这量了是要改刑柱的尺寸,那八大柱以后就你一个人用了。” 韩修僵了一下,轻松的表情慢慢消失,变得很忧郁。 但尽管心里难受,为了不给恶罗的新工作添麻烦,还是张着手臂配合他量。 恶罗看着他的脸,气不打一处来,呵呵冷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当初要是一心一意效忠我,让我把他给吃了,你又怎么会落得今日下场?” 恶罗当年确实是有机会吃掉厄钰的,都已经抓到手了,却又被韩修阻止了。 那一次对韩修来说,也是惊心动魄的一次,几乎都以为要保不住男主了、任务要失败了、他要原地灰飞烟灭了。 那是韩修带厄钰的第七年,厄钰已经出落成了个俊秀的少年模样。 作为天谛晷和万恶冕预言中的天选之子,厄钰生有一颗无根鬼心,那玩意儿就跟个坐标器似的,厄钰越长大,信号就越强,天谛晷和万恶冕就越能预测到他的位置。 为了保护厄钰,韩修逼着他到万鬼盘踞的血海深林修炼,这样万恶冕就算能预测到个大致地点,那里也绝不止厄钰一只鬼,还有机会蒙混过去。 不过随着时间增长,万恶冕预测的频率越来越多,每次一给出地点,恶罗殿的狗头军师们就一拥而去,把坐标地的大鬼挨个儿抓来,抓来之后就挖心。 人无人心会死,鬼无鬼心也会死,可是,生着无根鬼心的鬼,就算心被挖出来,只要鬼心不毁,他就永不会死。 最后那几年,七七八八逮了上千只鬼,广场的八大刑柱在那时起了不少作用,不然剜心的刽子手都要累死了。 因为有韩修这个内贼,厄钰大部分时间都能有惊无险地逃过大劫。 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终有一次,厄钰也被抓,都绑到了刑柱上去。 韩修自然是急疯了,闯入恶罗殿,冲恶罗高声求:“请大王放过我儿子!” 恶罗此前一直不知道他还有个儿子,乍一听见很受刺激,而且韩修那种焦急在意的模样,他前所未见。 于是莫名的,罗大王妒火中烧,就冷冷说:“既然是你儿子,长得想必不差。今夜就让他来伺候伺候本大王吧,明早就是本大王的早饭。” 韩修一听这话,简直头皮发麻,当下顾不得许多,厚着脸皮打苦情牌: “我活着时没能保住我那可怜的妻子,如今死了,怎么也要保住我和她的儿子,大王要吃我儿子,我不敢违抗,但还请大王吃他之前,先把我吃了。” 恶罗以前听韩修这样卖惨,就会不自觉得心软,但是这一次,听着韩修口口声声说妻子、说儿子,甚至要为了儿子去死,心里就很堵。 于是他生大气了,一拍桌子对韩修说:“不吃你儿子也行,你去找个跟他一样好看又好吃的来给我,我满意了就不吃他了!” 韩修一听,顿觉有希望,于是扭头就去找好吃的了。 在恶狱深处有一条极恶道,在那最深处,生着一种通体玉白的极恶美人果。 恶罗很早前就说想吃,可是那极恶道里的鬼气,却非一般小鬼能承受,就算是大鬼进去,回来也得脱层皮。 所以就算是恶罗这种朴实无华的恶狱吃货,也不至于为了口吃的,去折损恶狱鬼将,因此,他一直没吃上过这传说中的美味。 可后来过了两天,韩修就把那极恶美人果放在了他面前。 韩修是活人,进一趟极恶道真是比小鬼还惨,可他不能暴露活人血气,只能跟笋子兑换了道具封住所有血气,表面看不出一丝伤。 但他奉上极恶美人果的时候,恶罗却看都没看那果子,而是盯着他看,看了好久,眼神一会生气,一会心疼,纠结无比。 最终,恶罗收了极恶美人果,摆摆手,准韩修带儿子回家了。 当年韩修醉心于搞事业,而且是个跟钢筋一样死直死直的直男,所以从未注意恶罗的心意。 到如今,钢筋成了蚊香,再回头看,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些什么。 他不禁抬头看恶罗,神情又愧疚又尴尬,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恶罗正半弯着腰,在量他的腿。 先是量小腿,然后量大腿,最后居然把尺拉到了大腿根儿。 韩修惊跳一下,连忙按住他手,蹙眉道:“你这是干什么?!” 结果恶罗一声不吭,大手执意要去量。 韩修头皮一麻,一把薅住恶罗头发,把他头拎起来,恶狠狠瞪着他道:“你发什么疯?!” 恶罗仰着脸,露出个死乞白赖的笑,舔舔嘴唇说:“量尺寸啊,当然所有地方都得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