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修盯着那玉镯看了一会,被里面游弋的七条“小鱼”吸引了目光。 他试着感受这个镯子上的灵气,想看看这是什么,可是发现身体已凝聚不出一丝灵气,他这才失落意识到,自己已经是灵窍尽毁,根本无法与任何灵器有所感应。 于是他只能叹气,把手放下去,对笋子道:【能大数据分析到这个镯子吗?】 笋子应一声立刻干活,不一会得出答案:【非公开,是‘秘密’级别的灵器。】 不是信息不足抓取不到,而是“秘密”级别的东西,也就是说,这个镯子关联到一个很大的秘密。 韩修能猜到这是念真戴在他手上的,但是猜不出念真的用意和目的,于是冷笑一声,自嘲地说:【混账东西,这是把我当鸭了,给点买春钱?】 韩修看上去还算平静,可是垂在身边的两手却发抖着攥紧,昭示他满心的悲愤与不甘。 笋子怕他冲动,连忙安抚道:【宿主,冷静点,别把自己气坏了,跟那孽障不值得,还是自己身体要紧。】 【而且他是半步化神的修为,他给你渡了很多灵气,怎么都是不亏的。】 系统化身小奸商,努力为自家宿主分析利弊收益,以此淡化他心里的负面情绪。 韩修于是只纠结了一小会,发抖攥紧的手指便慢慢放松下来。【嗯,你说得对。】 当人处在打击和负面情绪中的时候,如果能够被安慰,往往不是安慰人的话有多么中听,而是说话的人的心意被接受了。 【笋子,谢谢。】 虽然笋子不是人,但是韩修已经不忍心辜负他的好意和担忧了,所以哪怕被逆徒气的要疯,也还是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然后他又看了看手腕上的镯子,忍了忍,克制住了一下砸碎的冲动。 若是普通镯子,他可能会毁掉泄愤,但是既然关系到“秘密”,他就不能冲动,免得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 毕竟他现在是被念真捏在手心里,又没了修为,废人一个,没有任性的资本了。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念真都没有出现在韩修面前过,至少是没有在韩修醒着的时候出现过。 这期间,都是由侍从每日来给韩修送吃食。都是中规中矩的灵兽肉,而且因为韩修虚弱到不能自理,还是侍从一口一口给他喂。 而韩修因为虚弱,每天沉睡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多。 常常是一夜过去,笋子一脸悲愤地跟他控诉,被屏蔽了几个时辰,韩修才知道,念真这逆徒又偷偷来过。 如此过了三个月,韩修期间没有见过念真一面,但是身体却已经完全治愈。除了没有半点修为,他能跑能跳,像个健康活泼的普通人。 而相应的,他每天沉睡的时间也就没那么多了。 这天夜晚,当韩修安静地躺在冰床上,外面已经过了子夜,念真才在月的清辉下来到了韩修房中。 他和平时一样,看了眼沉睡中的韩修,便在床边坐下,然后缓缓俯身,想要亲吻韩修。 平常韩修这时都睡熟了,可是这次他俯身,却与韩修睁大的眸子对了个正着。 “原来你醒着。”念真并未因为这突发状况而尴尬或慌张,他很平静。 正所谓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韩修现在就是尴尬的那个。 明明是他抓包欲行不轨的念真,结果反倒是他有些慌了手脚。 “你真是……无可救药!”见念真靠近,韩修真是气疯了,一边骂,一边奋力推他。 但是他身体的基本功能虽然恢复了,但到底已经沦为凡人,在已经半步化神的念真面前,简直像只蚂蚁一样微不足道。 “别闹,乖一些。”念真抓住韩修的双手,只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句,便低头压住韩修的唇。 韩修愤然偏头避开。 本以为这逆徒三个月不见他,是因为心中有愧,如今看来,他可真是想多了。 “我想离开空蒙境。”不想废话,韩修直接坦白道。 念真淡淡给否了:“不许。” 这把韩修气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与他对视质问:“凭什么?!” “凭我比你强。” “……” 弱肉强食的世界,弱者被践踏、被残害是这个世界的常态。 规则韩修是懂的,也早已习惯了这规则,并且在百年前,亲手执行这规则,让上万人一夜化作了废墟下的尘土。 过去的韩修虽然是毋庸置疑的强者,但也未曾以自私的目的,去践踏过其他生灵,所以他不曾想到,自己亲手教出来的结契弟子,竟然能成为践踏他的人。 韩修两个拳头死死地捏着,骨节咔咔作响。 但是他没办法反抗,一丁点办法都没有。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除了向弱肉强食的规则屈服、向无情无义的逆徒屈服,根本没有其他半点办法。 于是韩修干脆闭紧了眼睛,装作没感觉、不知道,反正像之前三个月那样昏迷着,发生什么都无所谓,像笋子说的,就当做了一次有益身体的疗养。 而念真也是个实实在在的无情之人,他和之前三个月一样任性妄为,并不因为韩修醒着就有所收敛。 然后在破晓的微光中,念真为韩修洗漱,为他换好了衣裳。 若韩修不是醒着,也许是可以自我欺骗,当这一夜根本无事发生,毕竟念真半步化神,又是刻意灌输灵气,所以韩修身体上是丝毫不累不倦的,反而比前一天更好。 只是韩修心是累的。 他人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头顶,颇有种死不瞑目的意味。 念真也已经恢复一身轩昂气度,站在床边,对韩修道:“不要试图离开空蒙境,现在外面很乱,你毫无自保之力,一旦出去,必死无疑。” 韩修还死不瞑目地看着头顶,两眼睁得有点大。 他听着念真的声音,莫名其妙就回想起百年前,他走过遍地废墟与尸骸的火灵洲的情形。 于是他产生了一种错觉,恍惚自己也变成了那其中的一具焦尸,被废墟和灰烬掩埋着,再也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