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真忽然用了神行术,可千里成寸,一步天涯。 短短的那么一瞬,周遭的人事物瞬息化作流影,斑斓绚丽的光在追逐,世界都仿佛化作了虚无,唯有眼前的念真依然真实。——他还是执着伞,目视前方,右眼仍被黑发挡住,周身连一片衣角都没有乱动,俨然静止的一般。 可韩修分明感觉魂魄都要被扯碎了,实在是——太!快!了! 虽说这个程度的神行术对韩修来说小菜一碟,可是毕竟是刚回来这个世界,整个人都还像是刚从睡梦醒来,多少有些迟钝,此刻忽然被神行术带着飞,差点要了命。 “让你抱紧我的,怎不听话?”念真停下时,瞧着怀中小东西一脸魂飞魄散的菜色,于是轻声责怪了句。 刚刚如果韩修抱紧他一些,便不会感觉到神行时的拉扯感了,毕竟念真手里的油纸伞是凡物,都没半点受损。 韩修这时缓过来不少,手还搂着念真脖子,垂着眼帘认错:“下次会听话的。” “嗯。”念真应了一声,态度是温和的。 然后他抱着韩修,脚步便往虚空一踏。 韩修完全回神时,才惊觉自己已经到了水云径。这里是通往空蒙境的路,而空蒙境,是这水灵洲的至高仙府,芸芸修士皆向往的所在,却往往终其一生,连水云径都过不了。 念真一脚踏入虚空,脚底便立刻凝出透明的阶梯,阶梯级级连接攀升,转瞬便将水云径贯通。 此时天穹还挂着彩虹,绚烂的着色落入这冰凝的阶梯,于是折射出更为绚烂的光影。 念真仍旧一手抱着韩修,一手执着伞,脚下踏着空灵华美的天阶,缓缓拾级而上。 这倒不是韩修第一次走水云径,但以前总觉得这条路不过是个空无一物的天堑,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可如今被念真抱着走,就惊讶发觉,这路美得如此空灵,简直如梦如幻。 被惊艳到的韩修忍不住跟笋子吐槽:【这也太美好了,我要是姑娘,我就直接芳心大动了。】 笋子也挺高兴:【不是姑娘也可以芳心大动啊,反正你又不直了。】 笋子要是不提醒,韩修都快忘了自己已经被掰弯的事实,可是又觉得自己可能还能直回来,正想反驳两句,却听耳边念真说了句:“忍忍。” 韩修心中一阵茫然:忍忍?忍什么?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空蒙境入口,巍峨磅礴的拱门立在那里,高大得令人生畏。 念真说了句忍忍,便抱着韩修通过。 韩修仍在茫然那句忍忍的意思,隐约有点不祥的预感,紧接着就是一阵天雷滚滚。 是真的天雷——三道雷劫劈头盖脸的打下来。 第一道雷灌入韩修幼小的身体,一阵狂龙似的游走后,又猛然外溢着闯出来,韩修浑身刺啦作响,皮开肉绽,然后不等他喘息,第二道雷接踵而至。 “啊啊——!!!”不敢暴露真实修为抵抗,只能拿肉身硬扛,韩修终于仰头发出惨叫。 “疼就抱紧我。” 一片炸裂的刺目白光中,韩修听见念真的声音传来,于是不管有用没用,死马当活马医了,一头扎进念真怀里,双手攥住他后背,死死揪着他衣裳。 然而屁用没有,第三道雷劫还是打了下来,轰的韩修咬牙切齿。 雷劫霹雳凶猛,可其实也就是转瞬之间的事,韩修还没来得及召唤笋子开痛感屏蔽,一切就结束了。 他还抱着念真发抖喘息,身上各处还有残雷流窜,然后耳边传来念真的声音:“狐族与妖魔道的贱种无异,要进空蒙境,就得先受三道雷劫。” 那声音依旧轻缓素净,没有因为手中小狐的惨状而受半点动摇,仿佛在他看来,看一只小狐狸受三道雷劫,是一种稀松平常的小事。 实打实地扛了三道雷劫,韩修就算对念真一肚子不满,此刻也没力气计较了,就这么趴在念真肩头,任由念真抱着他进入空蒙境。 空蒙境内殿宇楼阁错落,处处云雾缭绕,对于水灵洲的普通修士来说,这里便就是他们毕生修炼所追求的终极了。 韩修被雷劈的七荤八素,意识恍惚间,人已经被念真抱着进了一座殿宇,再被轻轻放在了一张床上。 起初韩修以为是床的,因为他恍惚的扫了一眼,确实有看到从高处垂下的轻纱幔帐,非常漂亮,应该是一张富丽堂皇的柔软大床。 但是紧接着他几乎是触电一样从这床上弹起来,火烧屁股般就想往下跳。 这哪里是什么床?这分明就是个冻死人的大冰块!奇寒无比!就算刚刚挨了三道雷劈,韩修也被冰的生生跳起来,毛茸茸的一双狐尾都忍不住炸了出来。 不小心露了狐狸尾巴,韩修连忙用手捂住,生怕被念真看见。 因为双尾狐灵洲罕见,如今狐族濒临灭绝,双尾狐就更罕见了。现在念真因与他当年的过节变得如此偏激疯狂,就算认不出他,但见了当年狐神特有的双尾,只怕也要狂性大发。 不过索性有宽松的衣摆遮住,双尾并没有完全暴露出来,韩修及时把双尾藏了回去。 念真倒是看见了他的尾巴,不过眸中并未有波澜,许是当成普通的大尾巴了,而后只伸手将韩修按回冰床上,低声道:“不许动,你有伤,躺在这里对你有好处。” 于是,韩修刚刚蹦起来的小身板又被压着躺平,还不能以修为抵挡,顿时整个后背都冰的像被针扎一样疼。 “呜……” 韩修于是只能强行躺尸,只是一个劲的哆嗦加倒抽气,看上去真是弱小无助又可怜。 见他听话,念真才转头唤来一个侍从,叫他去拿疗伤的丹药,给韩修疗伤,而后自己便走了。 那侍从很快拿了丹药过来,都是上品灵药,吃一颗便是觉得丹田一暖,周身灵气流散,雷劫造成的伤口也是肉眼可见的愈合。 很快那侍从退了下去,殿中空无一人,韩修这才松口气,打算偷偷从这要命的冰床下来。 虽说他知道这床是好东西,可是他现在不敢动修为,完全靠肉身承受,实在是消受不起。 然而他刚坐起来,就猛然听见背后传来念真低低的一声命令:“躺好。” 韩修身随心动,嘣一声秒躺,后脑勺在冰床上都磕出了声音。 瞧着他这笨拙滑稽的样子,念真面色竟仍是纹丝不动,不笑也不愠,似乎就是什么都没看见,情绪淡的仿佛真已经超脱凡俗,不再是个血肉生灵。 他手中拿着一套崭新的衣物,来到床边,未理会韩修,将那衣服按由外而内的顺序,一件件放在床边,然后便俯身来解韩修的衣带。 韩修一惊,抱着腰带缩起来:“你做什么?!” 念真只稍微动了下意念,于是韩修护着腰带的手就被迫自动拿开,老老实实放在身侧,而念真修长的手指便将他腰带解开,边解边道:“给你换衣服,你的衣服上都是血。” 竟是要亲手给他换衣服,韩修只觉得危险逼近,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