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恤忽然想起,苦肉计这一条,这世上怕是没有人能比太傅玩的更出神入化的了。 当年只凭这一计,轻轻松松就扳倒了镇北侯,那一计的运筹帷幄与惊心动魄,李恤当年只顾着心疼受苦的太傅,但如今回想起来,却觉得脊梁生寒。 思及过往,李恤眸子暗了暗,面上却故作茫然的问:“太傅伤哪儿了?是头吗?” 他在韩修面前半蹲下来,一边柔声问,一边伸手到韩修后颈,修长有力的手指触碰后颈的肌肤,然后一点一点地向上按压。“是这儿吗?……还是这儿?” 韩修后脑是被凳子砸的,现在整个头部都在痛,李恤的手指刚摸到他后颈,他就觉得痛感明显了,而随着手指向上按压,越来越接近伤口,激烈的痛感便令他额头逐渐沁出一层冷汗。 原本这时候该卖惨的,但是听了李恤的嘲讽,显然他是知道他头受伤的事,但是如那帮太监所言,李恤并不在意,此刻伸手来摸,大约是故意想叫他吃苦。 于是韩修便默不吭声地忍着,随便李恤在自己差点被砸碎的后脑勺上乱按乱摸。 【宿主,这样行不行啊?你后脑勺顶不顶得住啊?】笋子很担心韩修,忍不住跳出来问。 韩修苦笑一声,淡定得跟个出气筒似的。【随便了,他开心就好。】 【那你撑得住吗?要不要开痛感屏蔽?】 【暂时不用,我挺得住,积分还是得省着花。】 【唔,那你加油啊。】 李恤原本是觉得太傅既然演苦肉计,那他就配合一下,却不料他伸手去摸,竟是越摸越不对劲。 韩修后脑的伤口只是用药膏暂时止住血,不算真正的治疗,结果李恤这胡闹的乱摸乱按,那好不容易堵住的伤口,便瞬间又溃了堤。 一开始李恤还没察觉出异常,因为韩修的头发本就是湿的,但是渐渐地,那潮湿变得粘稠起来,而且微热。 等李恤惊觉不妥,抽回手看时,整个手掌已是一片鲜红。 而韩修抱着任他折腾的底气硬扛着,直到李恤收回手,觉得李恤终于折腾开心了,于是心中松口气,人也就支撑不住了,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大概是被李恤折腾狠了,韩修这次昏过去后就做了个梦。 他梦见李恤因为摸碎了他的后脑勺,龙心大悦,仇恨值直接清零了。 这可把韩修开心坏了,立马找了根绳子,兴高采烈地把自己吊死在房梁上了。 而断气前,他还看见李恤在房梁下面看他,于是他愉快地挥起了手,同时唱起了啊朋友们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实在是荒诞无比又喜庆无比的一个梦,以至于韩修都没能欢喜太久,昏了不到一个时辰就醒了过来。 醒过来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天机殿的床上,身边没有人,不过问了系统,得知李恤仇恨值还是那么高,而且还检测出个愤怒值爆表,吓得他又闭起眼睛把自己哄睡了。 此时李恤正坐在泰乾殿,神情淡然地喝一杯茶,若不是系统检测到他此刻愤怒值爆表,绝不会有人知道,他现在这个悠然的状态,其实正处在盛怒之中。 “说,太傅头上的伤是如何来的?说出来,朕留你们全尸。”喜怒不形于色,越是怒,越是要用平静修饰,如此才不会被你的敌人看穿和拿捏,这是太傅教过他的为君之道,他很长时间没有学会,而如今学会,却已经不能扑进太傅的怀里,撒娇讨一句夸奖。 此时那五个打了韩修的太监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那五个太监本以为自己将事情隐瞒的很好,却不料突然被押到泰乾殿,竟是被当今天子亲自问责,本是慌得六神无主,但是听到天子说,最好的结果也是留个全尸,顿时知道自己没活路了,于是咬咬牙,竟还打算抵赖。 “那伤是太傅大人自己摔的啊,奴才们当时也想护着太傅大人,可是太傅大人当时正在发脾气,奴才们被他打的爬不起来啊……” 听着这满口狡辩,李恤仍旧不怒,只淡淡一笑:“呵,果然是个刁钻的奴才。” 不等那太监继续辩解,宫内侍卫将一个带血的凳子拿了上来,摆在那些太监面前。 一见这凳子,五个太监齐齐吓的白了脸色,只因为这就是当时小太监们用来打韩修的那只凳子,而且当时他们虽然尽力掩盖罪证了,但却独独漏了这个作为凶器的凳子。 此刻凳子上还沾满了太傅大人的血,血迹是溅开在上面的,一大面嫣红,可见下手之狠,简直触目惊心。 “来,你们给朕摔一个,让朕也见识一下,一个人是如何自己摔,摔出这种场面?” 李恤含笑质问,乌黑的眸子深不见底,逼视的阶下五个太监再不敢狡辩,连连磕头求饶,接着还相互推卸责任,企图自保:“不是奴才打的呀,是他,是他打的,奴才当时可没碰过太傅大人分毫啊!” 于是那抄板凳的小太监被其余四人拱了出来,眼看着就要成替罪羊,于是也什么都顾不上了,一股脑地把所有事情都坦白了,包括大洗,包括要洗十遍,还要用力洗之类的下流命令。 “大洗?”李恤也是第一次听这个词,稍微疑惑,眸子看向一旁的太监总管。 太监总管最怕的事情还是被爆出来了,当即膝盖都吓软了,但还是强装镇定地把大洗的意思向天子解释了一遍。 李恤听完,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的模样,似乎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太监总管低着头,心中刚要松一口气,结果就听天子淡淡开口:“既然这五个太监是司那什么大洗的,那就让他们自己试试吧,就洗个一百回吧。” 天子之怒,怒的无波无澜,还淡淡的又喝了口茶,才将杯子轻轻放下,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真正狠的:“用滚烫的辣椒水洗,洗完要是还没死,再拖出去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