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原,一个大门派的弟子学成出师之后,往往并非是开启快意恩仇,波澜壮阔的江湖生涯,而是回到家,然后准备考公。 没办法,当保安,拉不下脸,也觉得对不起自己那一身武功,当武替,就业岗位早已经饱和,容不下,去做武术表演,对不起,这个行业只欢迎那些武功在“登堂入室”级别的准武术家,真正的武术家他们反而不要。 所以,还是考公吧,毕竟是铁饭碗,福利也高,所以考公一直是那些出师之后的武术家的首选。 这并不是说那些武术家就喜欢考公,而是现在的中原是太平盛世,连黑社会都不允许有,武术家的一身武功,既不能用来为非作歹,也没地方行侠仗义,很多武术家修练了十几二十年的武功,在这上面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以及青春,但是放到社会上,除了警察每月一次的寻访,并不能给他们带去什么,所以,还是考公吧! 这,可能就是中原人口是东瀛的十几倍,但是武术家的数量却只比东瀛多出一倍左右的原因吧,因为在中原,武术家的日子真的不能算好过。 基本上,除了很少一部分专职做武术家的,大部分武术家都会有一份副业,连薛定山也是开着一家公司,也就是山海集团,只当武术家,早饿死了。 武当有道观,少林有寺庙,八大派都有祖上传下来的基业,又有政府的扶持和补贴,但也只能混个温饱。 为什么少林寺要开个“中原厨艺训练学院”?不也是为了让少林弟子下山之后可以混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么! 连八大门派和南方武术界的武林盟主都是如此,其他小门派,以及小的武学世家那就更不用说了。 李雷雉的李家便是一个在中原武术界掀不起一点浪花的小武术世家,准确点说,连世家也算不上,只能说祖上传下了一些武术而已,家中就只有李雷雉的父亲李天门一个人的武功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弟子也是只有李雷雉一人,这样一对父女想要在中原武术界闯出名堂,简直是天方夜谭。 如果不是如此的话,李天门也不会带着李雷雉来投奔“暗武”,毕竟对于老一辈的中原人来说,故土难离,要是能在自己的家乡混出一份基业,李天门又怎么愿意去异国他乡谋生存呢? 李雷雉也是知道父亲的艰辛,所以才会在“yoi”如此拼命,她要为自己的父亲争一份前程,为自己在中原的家人争一份未来。 颜开并非不知道中原武术界的现状,所以对于李雷雉的发问,他也无话可说。 他深夜来找李雷雉,是因为李雷雉是中原人,用的又是南方拳种地躺拳,所以想要劝劝她,毕竟她加入了“暗武”这样国际犯罪组织,未来要是背上人命,身为南方武术界盟主的薛定山是必须要给出说法的,这是他身为南方武术界盟主的责任。 如果李雷雉真是那种为了赚钱然后罔顾人命的人,颜开直接废了她的武功也就一了百了,但问题是,看她刚才击退敌人的时候故意没用金属护具,心中还存了一份善念,这就让颜开不好办了。 不管她吧……在“暗武”这个大染缸里打滚,早晚会被训练成一个无情的杀手,然后成为“暗武”的杀人工具,泯灭人性。 管她吧……怎么管?颜开也没办法改变中原武术家的现状啊,这是国内大环境决定的,武术家的一身武功确实没什么用武之地,练武这个时代还真不如多读几句书有用。 “你这样你家里人知道么?” 颜开问李雷雉道。 按照颜开对中原家长的理解,看到自己的子女不好好读书而是在外打架斗殴,大抵都会抽出“七匹狼”。 在无法劝说李雷雉的情况下,颜开只能从李雷雉的父母着手。 年轻人不知道是非好坏,为了眼前的利益而走弯路这正常,但是她的父母应该看得清。 “知道,就是我父亲带我加入‘暗武’的。” 李雷雉回答道。 “啊?” 颜开愣了下。 不是,看你的年纪,也有十五六了吧,你爸应该是四十开外,怎么也这么不晓事?“暗武”是能随便加入的么?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李雷雉没有管颜开是否听进去了,继续道:“我现在在‘暗武’的弟子集团‘yoi’进行训练,我父亲负责教导我,‘拳圣’大人许诺我,只要我能在‘弟子战’中持续保持胜利,我未来就可以成为‘暗武’的干部,之后无论当雇佣兵还是杀手……各种赚钱的工作就会接踵而来,等赚到足够的钱之后,我父亲就能有足够的底气开宗立派,光耀门楣,然后我在中原的家人可以过上好的生活!” “人生规划很完备,但是我想稍微问一下,你父亲在‘暗武’是做什么的?” 颜开问道。 开宗立派,光耀门楣,这大概是每一个落魄的武术世家的最高理想,李雷雉会以此为目标制定计划可以理解,哪怕这个计划走的并不能算正道,但颜开好像听出一点问题,那就是,为什么这个计划中,什么事情都是李雷雉在做,她父亲呢?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父亲在教导我啊!” 李雷雉回答道。 “……” 颜开沉默了一下,然后再次问道:“其他的呢?” “什么其他?”李雷雉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我父亲为了教导我成材呕心沥血,哪还有功夫去做其他事情!” “……” 颜开又沉默了。 行啊,好家伙,自己在“暗武”不干事,反而让自己女儿顶在前面是吧? 颜开心中突地蹿起一道火苗。 李雷雉刚刚说的计划中,在“暗武”打生打死的是她,手染鲜血的是她,而他的父亲却连一根手指头都不用动,开宗立派的资源都会由李雷雉搞定。 鸡娃的家长颜开见得多了,但是这种一门心思鸡娃,然后坐享其成的家长,颜开还真是第一次见。 而看李雷雉的样子,好像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大概还觉得自己父亲将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自己身上,是为了她好,她一定要好好报答父亲。 颜面突然想起了“暗武”的“武国”计划,李雷雉家的情况也并非个例,原本颜开还以为这只是“暗武”和东瀛武术界的部分武术家在搞,成功也好失败也罢,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但是现在想来,“武国”计划若是真被“暗武”搞成了,大旗一挥,不单是中原,全世界都有着很多不安于现状的武术家,那些武术家一旦响应其号召,足以形成一股可以在国际上搅动风云的力量,而这股力量一旦被“暗武”掌握……要知道,“暗武”至始至终可都是一个犯罪组织,它会安于现状么? 又或者说,“武国”的性质就决定了“武国”是不会安于现状的,因为对于武术家来说,乱世才是只适合他们成长的土壤。 不过这些都还太远了,现在需要考虑的,还是眼前李雷雉的问题。 这个时候,颜开已经失去了劝说李雷雉的打算,这妮子完全就是她父亲手中的提线人偶,而且程度甚至比夏川真凉更甚,夏川真凉好歹心里还想着反抗,但是李雷雉却是心甘情愿被她父亲操控的。 和这样一个人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他没办法改变李雷雉父亲李天门的想法,那就不可能改变李雷雉的想法,而李天门的想法……呵呵,永远不要试图去改变一个成年人,他的三观和思维已经固定,想要改变他,除非是热血漫的主角开嘴炮,不然别想。 不过虽然成年人的想法不能改变,但是,改变他的行为倒是很简单。 颜开仔细打量起了李雷雉,李雷雉被颜开盯得有些怕怕的,那副宽大的眼镜下到底是什么眼神,对方又到底有什么意图,李雷雉都不清楚,而人对未知的第一感觉往往是害怕。 “地躺拳也好,醉拳也罢,其核心理念都是‘败中求胜’,从理念上来说,更偏向于‘活人拳’,你确定要继续在‘暗武’混下去?” 颜开对李雷雉道。 李雷雉沉默了一会后道:“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一定不能杀人的武功,只有不杀人的人。” 意思是,只要她下定决心要杀人,就算地躺拳和醉拳不是“杀人拳”,一样可以用来杀人,她一样可以在“暗武”混出头。 颜开笑了:“这可不见得。” 然后颜开轻声道:“幸好你是中原人,不然这件事还有些麻烦呢……唔,不对,应该说,如果你不是中原人,这件事我根本不用管……” “你说什么?” 李雷雉疑惑道。 她对于颜开的身份实际上并不清楚,只知道是三极派一方的帮手,甚至连他到底是不是中原人都不能确定,自然不会知道颜开出现在她面前的用意。 “没什么,就是想要送你一场机缘,只不过这场机缘你能不能接下,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颜开微笑道。 “?” 李雷雉心中疑惑更甚,下意识后退了几步,想要远离颜开这个谜语人。 “你平时睡眠质量好么?” 颜开突然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啊?” 李雷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疑惑,然后就突然感到脑子发昏,一股强烈的睡意袭来,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也幸好她的紧身衣上有金属护具,不然就这么倒在水泥地上,身体怎么着也要磕着碰着。 “看来是不错的。” 颜开见李雷雉一下子就睡着了,微微点头道,然后伸手探向李雷雉。 “希望这两门武功适合你……” ………………………………………… “雷雉,雷雉,醒醒!” 在父亲的呼唤声中,李雷雉醒了过来,然后就见父亲站在自己床前,然后一脸愠怒地看着自己。 等等,床前?我刚刚不是在执行任务么?还遇到那个古怪的人,怎么一下子就在床上了? 没等李雷雉搞明白状况,李雷雉父亲李天门的骂声就传了过来:“怎么回事?为什么完成任务之后不回来训练?你的资质本来就比不上那些‘yoi’的核心成员,现在居然这么疲懒,是不是今天小胜了一场就骄傲了?我和你说过多少次,学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怎么敢这么早就睡!” 他在训练场等了李雷雉许久都不见李雷雉过来,一打听才知道李雷雉早已经完成任务回来了,现在在房中休息,于是李天门二话不说,直接闯入了李雷雉的房间将呼呼大睡的女儿从床上叫起。 李天门的喝骂让李雷雉立刻从床上滚下去,对着李天门跪下道:“父亲……” “啪!” 一个耳光打在了李雷雉的脸上,李天门怒道:“说过多少次,训练的时候要称师父!” 李雷雉脸上吃痛,却不敢捂脸,连嘴角流出的血迹也不敢擦,低头对李天门道:“师父!” 在李天门的理念中,师父这个称呼的威严甚至高过父亲,所以他一直让李雷雉称呼他为师父。 见李雷雉认错,李天门的怒气也少了几分,他对李雷雉道:“我老了,李家的未来就在你身上,你若是懈怠了,你怎么对得起李家的列祖列宗!” “是,师父,我一定不会懈怠,我会好好努力,在‘弟子战’中一直赢下去,成为‘暗武’的干部,建功立业!” 李雷雉对李天门道。 李天门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道:“休息好的话,就去继续训练,只是对付两个小角色,不会累到没力气训练了吧?” 李雷雉连忙道:“没有,我现在很精神!” 说完,李雷雉又感觉到一阵困意涌上来,她忙用手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用痛觉来驱赶睡意。 该死,怎么回事,往天在这个时候,我应该还很精神的才对,根本不会觉得困,是那个人对我做了什么手脚么? 李雷雉惊疑不定,但又不敢将自己的状况告诉父亲李天门,怕最后是她想多了,让李天门白担心一场。 就算李天门刚刚打了她,李雷雉心里还是一切以李天门为重,一点不敢有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