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特殊重犯拘禁区域”中走出来后,药师寺凉子对颜开道:“好了,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办到了,我们两清了。” 颜开点头,然后问道:“那个谱和匠最后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当然是被以死刑起诉。” 就算东瀛的法律再怎么宽松,谱和匠连杀四人,又在音乐厅布置炸弹,虽然没照成人员伤亡,但也是重罪,再加上他袭击颜开等人,数罪并罚,不给他一个死罪简直有些说不过去。 药师寺凉子回答道,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话说那个堂本一挥还真是仗义啊,谱和匠都要置他于死地了,事后他居然还愿意给谱和匠请最好的律师为他打官司,真是让人感动的友谊。” “然后呢,他有可能被轻判么?” 颜开问道。 “我让检察官向谱和匠的律师提交了一百多万页的起诉文件,我先祝他能在下个月开庭之前看完所有文件吧。” 药师寺凉子微笑道。 “……” 多少?一百多万页?确定不是一百多页? 同时兼具“绝对音感”和“超听觉”两种听觉方面能力的颜开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 一百多万页起诉文件,就算每一页用最大号的字体,这特么要看到猴年马月啊! 注意到颜开惊诧的表情,药师寺凉子颇有些洋洋得意:“这么看我干嘛?我做的事情难道违反了那条法律么?” 这倒确实没有。 颜开心道。 按照规定,检察官有义务在开庭前将诉讼文件交给辩方律师,好让辩方律师可以提前准备,而且法律也没有规定诉讼文件必须压缩到多少页,但是一百多万页的文件…… 一般人一天的有效阅读量大概是十几万到几十万字,而药师寺凉子给谱和匠的律师准备了一百多万页的诉讼文件,如果是那个律师一个人看,他能看到死! 而且那个律师甚至很难跳着看那些文件,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那些有用的信息被藏在一百多万页诉讼文件中的哪一页,哪一条,万一一时大意,错过了,很可能直接影响诉讼的胜负。 可以说,不出意外的话,谱和匠是死定了,任堂本一挥为谱和匠请的律师再怎么能说会道、舌灿莲花,一百多万页的诉讼文件压下来,谱和匠都不可能脱罪了,甚至减刑也不可能。 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啊! 颜开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然后道:“你这是开了一个坏头,以后检察官起诉,要是都像你这样整,那司法系统还要不要了。” 这是阳谋,几乎没法破解,但也可以说是把司法的底裤都拔下来了。 药师寺凉子却非常得意地笑了起来:“我管他呢,以后就算有人整出一千多万页的诉讼文件,关我什么事,我做的事情可没有一件违法的。” 但是很快的,颜开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那个,如果谱和匠被判死刑的话,他什么时候才会被执行死刑?” 颜开问道。 这话倒是把露出得意笑容的药师寺凉子问得愣住了。 东瀛是有死刑的,而且被判处死刑的人不会知道会在哪天被处决,同时死刑犯的家属也不会知道到底是哪天执行死刑,等他们接到通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只能领走遗物和骨灰。 据说这样的做法是为了让死刑犯在惶恐中渡过死刑前的每天,最大限度地对其进行惩罚。 但因为西方发达国家基本都已经废除死刑,而东瀛又是个一切向西方文明靠拢的国家,他们觉得最先进的文明社会应该是个没有死刑的社会,法律界“废死”的声浪一直很大,这使得东瀛的每一任法务大臣(相当于司法部长兼监察部长)对于签署执行死刑的文件都非常抗拒,怕被民众骂“刽子手”,除了实在没法不签的,其他都留给下一任法务大臣,让他背骂名去。 所以东瀛虽然是有死刑的国家,但实际上已经相当于废除了死刑,尤其最近五年,东瀛执行死刑的死刑犯人数不足十名,哪怕将时间拉长到2000年以后,被执行死刑的死刑犯也不足百人,可以说,东瀛执行死刑的难度是在不断上升的。 谱和匠即便被判处死刑,到底是死刑的执行文件先一步签署,还是谱和匠先一步迈入棺材,这还两说呢。 谱和匠今年六十三岁,而东瀛男性的人均寿命约为八十岁,在东瀛监狱里,拘禁时间超过二十年还没有被执行死刑的死刑犯大有人在,其中不乏罪行比谱和匠更恶劣的,就比如说颜开和药师寺凉子刚刚探视过的高远遥一,他不就在监狱里潇洒自在地渡过了二十年么?以谱和匠的罪名,打底二十年后才会被执行死刑。 再考虑到死刑犯是不需要进行监狱劳动的,住的还是单人间,虽然被限制人生自由,但时间却非常自由,也就是说,如果谱和匠真的被判了死刑,对于他而言,死刑犯的日子可能远比那些被判十年二十年的重刑犯要舒服,而且他大概率活不到被执行死刑,更甚至他年纪大了,拘禁几年后运作一下,申请保外就医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他的好朋友堂本一挥有着强大的人脉,这种事情对堂本一挥来说并不困难。 “……” 药师寺凉子想了想,然后道:“算了,我这人心善,见不得老人去死,还是让我帮他一把,帮他改判个无期吧!” 嗯,就住环境最恶劣的,最好是那种犯人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的监狱! ……………………………… 一家咖啡店里,秋庭怜子苦着张脸向大屿丽雪诉苦:“大屿老师,你给我找的到底是什么保镖?” 大屿丽雪脸上同样带着苦笑。 她本意当然是为了秋庭怜子好,不想让秋庭怜子受伤,但结果却是……好吧,秋庭怜子只是后脑挨了一扳手,昏迷了一小会,除此之外,整个人身体完好,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颜开将大屿丽雪委托的任务完成得挺不错的,只是吧…… 看秋庭怜子一脸愤愤的样子,大屿丽雪摇了摇头,也实在说不出颜开的好话。 说话的时候,秋庭怜子隐隐听到周围的人在谈论昨天晚上的音乐会,都在说不愧是原着名钢琴家堂本一挥,就算转弹管风琴也依旧不失大师风采,也有人在说不单单是堂本一挥,他的两名弟子也发挥得很好,未来可期,只有少少的人在惋惜,没能在昨天听到秋庭怜子献唱。 这令秋庭怜子更加郁闷了。 成名要趁早,这句话同样适用歌唱家,尤其是女高音歌唱家,四十岁之后,再怎么精心呵护嗓子,也难以抵抗岁月流逝带来的摧残,女高音歌唱家的声音会慢慢变得失去原有的特色。 当然,也有歌手可以不断转型,利用自己不同时期的声音的特色进行创作,比如大屿丽雪便是这样的歌手,从二十岁唱到七十岁,甚至还要唱下去,但是这样的歌手,放眼全世界都是极少数极少数。 秋庭怜子已经二十九岁了,黄金期也就十来年时间,而女高音这个圈子那么大,资源也就这么多,有人多吃一口,就要有人少吃一口,现在就是千草拉拉吃了原本应该属于秋庭怜子的那一份资源,而且是很大一份。 那可是世界级的舞台啊,就算秋庭怜子一生也不见得能有几次机会踏足,结果硬生生少了一次,这自然让秋庭怜子非常不甘。 现在虽然大家都在赞美千草拉拉的歌声,但是秋庭怜子自信,如果是她上场的话,会比千草拉拉出色十倍。 “人平安比什么都强,不过是一场音乐会而已,就算错过了也没什么,你还年轻,而且有能力,未来不怕没有更好的机会。” 大屿丽雪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一眼就看出秋庭怜子的心结,对秋庭怜子劝道。 秋庭怜子知道大屿丽雪是在安慰自己,但心里还是觉得膈应。 这世上有实力的人多了去了,但他们都得到发挥自己势力的机会了么?不,机会是争来的,就比如千草拉拉,一见自己失踪就立刻见缝插针,对于这样的行为,秋庭怜子实际上并不如何反感,因为换做是她,她也一定会如此。 但就算理解,秋庭怜子心中也依旧会有不甘。 “对了,你和小开姑且算是认识了,以后有机会的话,还是和他都交流交流吧。” 大屿丽雪对秋庭怜子道。 “我?呵,我可不想再遇见他!” 秋庭怜子不虞道。 大屿丽雪苦笑:“看来你和他相处得并不愉快。” “确实如此,我觉得他似乎挺讨厌我的。” 秋庭怜子回道。 和对自己相比,颜开对那个叫山根紫音的女人态度明显要好上很多,她一开始还以为颜开对谁都是那个样子,结果颜开在面对毛利兰等朋友的时候不说,连对山根紫音这个陌生人也能很平和地说话,反到是对自己和那个叫药师寺凉子的漂亮女警察总是冷言相对。 “这个,恐怕原因在你。” 大屿丽雪对秋庭怜子道。 “我?”秋庭怜子惊讶道,“我之前和他都不认识,他为什么要针对我?” “不是针对你。”大屿丽雪想了想,然后道,“小开这人,他待人的态度就像一面镜子,你怎么对他的,他就会怎么反馈给你。” “我怎么对他的……” 秋庭怜子想了想,好吧,态度冷淡,说话呛声,自己好像确实是这么对他的…… “你只要愿意好好说话,小开这人实际上挺好相处的,或许,你可以试着换一个态度和他相处的。” 大屿丽雪笑眯眯道。 “……”秋庭怜子不置可否,只留下了一句,“再说吧,大屿老师,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音乐会一系列案件的凶手谱和匠好歹是相马光的父亲,她作为相马光的未婚妻,怎么都要去看到一眼才是,哪怕他两度对自己下手。 “怜子,小开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我希望你能和他好好相处!” 秋庭怜子临走前,大屿丽雪又一次嘱咐道,只是秋庭怜子听没听进去,这就不得而知了。 ……………………………… “学弟啊,你最近几天都在忙什么呢?” 颜开回到公寓后,霞之丘诗羽不由问了他一句。 这一天天的,早出晚归,虽然霞之丘诗羽听毛利兰她们说了,颜开是在准备音乐会的事情,但是音乐会昨天就结束了,而且颜开还没上场,今天颜开又很早就溜出去,霞之丘诗羽越发疑惑颜开到底在做什么。 “没什么,为了取材而已。” 颜开对霞之丘诗羽道。 他也不隐瞒,而是对霞之丘诗羽说了起他去探视高远遥一的事情。 “高远遥一,那个传说中的‘天才犯罪艺术家’?” 霞之丘诗羽听到颜开去探视高远遥一立刻来了兴趣。 “学姐你也听说过他啊?” 颜开有些诧异,毕竟高远遥一可是二十年前的人物,他被抓的时候,霞之丘母都还没怀上霞之丘诗羽呢,颜开还以为年轻人里不怎么会有人知道高远遥一,却不想霞之丘诗羽好像很熟悉他一样。 “废话,那可是高远遥一啊,虽然被抓已经二十年了,但电视台还是会不时就播放他的纪录片,学弟你不看电视,自然不知道他在东瀛多有名,我听说,甚至有人专门为他做了一个网站,还有一个大型粉丝后援会,有很多崇拜他的人呢!” 霞之丘诗羽越说越带劲。 “额……一个死刑犯居然有那么多人崇拜……不是太懂你们东瀛人……” 颜开摇了摇头道。 虽然根据颜开的了解,高远遥一教唆他人犯罪并帮助设计犯罪手法都不是无的放矢,基本是挑选那些有深仇大恨却苦于无法复仇的人,但是他那种将犯罪视为艺术的态度颜开还是无法认同,毕竟在颜开看来,复仇是一种责任和义务,不存在什么快乐,更加不应该被当做艺术,那个高远遥一,纯粹就是一个愉悦犯。 “嘛,反正就是这样,我身为东瀛人,大部分时候也不懂东瀛人。” 霞之丘诗羽摊手,然后想起了什么,问颜开道:“对了,学弟,你为什么突然对高远遥一感兴趣了?” “姑且算是取材吧。” 颜开对霞之丘诗羽道。 “取材?你是想画一个超级大反派?话说你终于要画《少年包青天》了么?” 霞之丘诗羽感动得要落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