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别院一事,或许他不是那么理直气壮,可这一回,陆钧山却是理也直气也壮。 他那双好看的凤眼看着云湘,专注地盯着她,缓着声儿道:“这事,你认不认呢?” 云湘想起那镶嵌在崖壁里的山洞,想到抬眼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山间野人般满是污血的人,终究有些心软,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她安静了会儿,问:“大爷想我怎么报恩呢?” 陆钧山却不说了,闭上了眼睛,一句:“自是要好好想一想,现在累了。”便是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云湘要是此刻还缠着发着高烧的他非要追问出个所以然来倒显得太过不近人情,她盯着面前这男人苍白的嘴脸,竟是无可奈何,只不过几个呼吸的沉默,便听到了他绵长的呼吸声,竟是真的睡了过去。 许是真的累了。 她在他怀里僵硬着身体,尝试着挣脱出他怀抱,但他铁臂如钳,如何挣脱得掉? 云湘折腾了一天,身体和精神也都极累了,渐渐的也很快闭上眼睡去。 地在一起了。 云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想到了蒋铖,除了那个梦,她只在刚穿越的那几个月疯狂地想念家人,想念蒋铖。 那时她哭着心想,蒋铖在就好了,她喜欢木雕,沉浸在艺术里,但蒋铖不一样,他什么都会,他一定能解决这些污糟的事情。 后来经历被张婆子虐待、弟弟还要依靠她,又经历自戕被卖等事,她已经克制住了自己不去想念蒋铖。 可是现在,她忽然又想起了蒋铖。 不知蒋铖怎么样了,不知现代的她是死了吗? 陆钧山睁眼时,便看到那可恨的人儿正眼睛红红地盯着他发呆,他怔了一下,忙眯起眼来,装作还在睡的模样。也不知盯着他看了多久 ,他醒着时对他横眉冷对,他昏睡后却是又对她温柔上药,又是看着他心痛含泪依依不舍的模样,这究竟是为哪般? 他竟是有些看不懂她了。 虽是知道女子颇擅口是心非,但是口是心非到她这般程度的,他从未见过。 陆钧山又细细思索了一番云湘曾经说过的话,倏地想到一句。 ——“我自知身份低微,做不了大爷的正妻,也从未奢想过。” 他琢磨出一个味道,她说心里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实是因为心中自我卑怯,不敢妄想,便索性封心锁爱。 至于妾室也可谈情说爱为何她不愿,自是因为她对他所图甚大。 正妻啊…… 陆钧山眯着眼看云湘的眼睛越来越红,眼睫上已经盈盈挂着泪,心里不由一软,那些闷了几个月的气不知为何就这般消散了大半。 他没睁眼,用力将她抱紧了,她必然是不愿自己那自卑的眼泪被他看到,那就全擦到他衣襟上罢。 云湘神思飘远,眼睛酸涩,眼泪将将要落下,陆钧山却忽然动了动,将她又按向他胸口。 那瞬间太突然了,云湘毫无防备,被那般仿佛锄地的力气猛地一磕,鼻梁都差一点被那精壮胸肌撞断,原本只是要掉不掉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她疼得说不出话来,方才那伤感情绪也被撞得东零西散了。 陆钧山很快感受到胸口那一片衣襟的濡湿,却没听到她哽咽的声音,竟是连哭声都不愿发出一点,他的心瞬间又软了一些。 他沉默地感受着那块地方的濡湿与滚烫,终于还是忍不住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背。 “你说的事,给爷一些时间。” 云湘好不容易从鼻子的酸涩里缓过劲来,听到头顶上方的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很是茫然,不知他又在说什么,只捏着鼻子推开他,仰头去看他,以眼神询问。 陆钧山低头,便见云湘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如嗷嗷待哺的雏鸟般躺在他胸怀里,这般地依赖着他。 他凤眼深深看着她,重复了一遍:“你说的事,给爷一些时间。” 云湘皱眉想问她说的是何事,但陆钧山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一般,给了她一个无需多问的眼神。 她想想她说的事不过是关于报恩的,给他一点时间,难不成他还要细细想如何让她报恩? 算了,随他去吧。 云湘只瞧着这人将她快揉进胸膛的力道就知道自己这回冲撞上来是轻易走不掉了,需得和他再周旋一番,只是她有些疑惑,这狂傲霸道的男人昨天那双凤眼还瞪得有如铜铃,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吃了般,阴阳怪气不停,怎么睡了一觉便如此平和了? 陆钧山却是自觉领悟到了这狡猾小妇深藏于心的深刻爱意,自觉这次她拿了钱财逃离扬州一事便是翻了篇,这会儿内心熨帖,心情一好,脸上那笑容便不吝于给她,他凤眼直看着她,少不得要哼哼声道:“爷饿了,昨天下午到现在都不曾吃过一口热饭。” 云湘想说什么,但看到他胸口袒出来的纱布,实在对一个伤患狠不下心说什么恶话,听到他这近乎撒娇般的话,一时更是被震撼到,毕竟有谁见过猛虎大汉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