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心见他们甜蜜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p>
“阮望，你说……审判他人是一种罪过吗？”他突然说道，“将自己的正义强加于他人，为其定罪，这是正义之举吗？”</p>
他盯着阮望的眼睛，语气认真：“以「正义」为名的审判，是否本身就是一种罪呢？”</p>
阮望脑子有点晕，不明白弈心想说什么。</p>
弈心没有更多解释，招了招手，一张石椅出现在他身下，他坐在上面，目光看向前方。</p>
阮望也顺着弈心视线的方向看去，发现被告席上已经冷冷清清，只剩下了最后一人。</p>
辛守站在那里，表情平静而肃穆。</p>
他缓缓开口：</p>
“我建议……将违逆正义之神，违抗正义律法的行为设为重罪，对所有践踏正义的人…予以神罚裁决！”</p>
他话中的意味有些暧昧，叫人似懂非懂。</p>
正义律法本就是正义之神所设，用来惩治罪恶的法律，违反之人自然理应受到处罚，为何要多此一举？</p>
不，不对！</p>
陆续有人反应过来。</p>
这句话的意思，并非是要人“遵守正义律法，维护法治”，而是“不许违逆正义之神”。</p>
两者看似相差不多，本质却完全不同。</p>
如果说，遵守正义律法，意味着认可法律的「正义」。</p>
不许违逆正义之神，便是臣服于神明的“统治”了。</p>
神明是神明，「正义」是「正义」，不能混为一谈，哪怕祂是「正义之神」，也不能等同于「正义」！</p>
于是，立刻就有人叫嚣起来：</p>
“开什么玩笑！我们为什么要听祂的！？”</p>
“神明就能代表正义吗？凭什么由祂说了算？”</p>
“帕蕊黛丝是正义的国度，不是神明的国度！”</p>
“正义律法只能代表神明的意志，不能代表我们的「正义」！”</p>
“祂的正义也并不完美，我不听祂的，我只听我自己的！”</p>
“祂凭什么界定正义，凭什么说我有罪？就因为祂是神？”</p>
“祂不是正义，分明是独裁者！！”</p>
“有罪！！”</p>
“有罪！！！”</p>
“……”</p>
这一次，法官席上的声音格外整齐，全场都在高呼“有罪”。</p>
阮望被震惊到了，目光扫视一周，赫然发现失去了记忆的辛守也在振臂高呼。</p>
他自己审判在自己——有罪！</p>
阮望咂了咂嘴：“弈心前辈，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p>
石椅上的弈心眼睛半眯，淡淡地说道：</p>
“一点也不夸张，阮望，这是辛守的罪，也是我的罪。”</p>
他的视线落在群情激奋的“法官”们身上，将自己的罪行娓娓道来。</p>
“他们说的没错，我虽是追逐正义的神明，却终究不知「正义」正义为何物，只是一位自诩正义的独裁者罢了。”</p>
“如果正义真的存在，它一定不是由某个人强加给世界的。”</p>
“我的罪，是僭越众生意志，强加正义的独裁之罪。”</p>
弈心说完，以一口长叹收尾。</p>
对此，阮望却并不认可。</p>
“弈心前辈，正义律法是非常公正的法律，它由你编纂，却并不为你所用啊，”他指着天空中的律法说道，“你看，它甚至和万民心目中的正义完全吻合。”</p>
“前辈或许有些私心，却绝对不算独裁统治者吧？”</p>
阮望的疑惑有理有据。</p>
但弈心却叹了口气，轻轻摇头。</p>
“阮望，独裁者有三样武器，力量，强权，以及思想。”</p>
“力量是威胁，强权是诱惑，而思想则是让人们心甘情愿臣服的麻药，它们各有所长，却并无差别。”</p>
他指着头顶的正义律法，笑着说道：“帕蕊黛丝惧怕律法的力量，却又认可它的价值和思想，它不就是最好的武器么？”</p>
“我创造了它，将它压在所有人的头顶，刻进他们的心里，这与那些统治者有什么两样呢？”</p>
“……”</p>
阮望哑口无言。</p>
他现在明白了，弈心之前为什么会说“审判本身便是一种罪”。</p>
在弈心看来，无论是好是坏，将自己的意志和道德标准强加于他人，这事本身便是不正义的。</p>
他虽是「正义之神」，却无权代表「正义」审判众生。</p>
“弈心前辈……”</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