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郁宰相遭此一难，大不了辞官归隐，再不过问官场上的是是非非了……</p>
但大家都低估了暴君的疯批程度。</p>
会有哪任君王亲自跑来臣子家中妄图屠杀忠良家眷？</p>
前院已经乱了。</p>
郁晏初放心不下家里人，也放心不下院子里傻乎乎的小桃花女鬼……</p>
他自知在劫难逃，唯一能做的就是放这小女鬼自由，不能让她跟着自己腐烂在这荒唐的朝代下。</p>
“你该走了。”</p>
他笑。</p>
他抬手想要触碰有几分呆愣的小桃花鬼，但节骨分明的指尖直接穿过了她的发丝。</p>
他只能虚虚抚了抚，眸间带着不舍的眷恋。</p>
还不知道这冒失鬼傻姑娘的名字呢……</p>
瞧着男人漆黑一片的眼底，念锦锦这才十分确定，或许从一开始郁晏初就是 能看得见自己的。</p>
怪不得自己偶尔会有一种被纵容的感觉。</p>
那是她的大怪物先生才会给予的默默守护……</p>
“不，小晏晏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p>
念锦锦握紧那块透着点隐隐能量波动的玉佩，双眸一下就通红了。</p>
她想要去扯男人的衣袖，小手却毫无意外穿过了他的身体。</p>
她碰不到他，也带不走他。</p>
甚至这是他的记忆，是他已经经历过的灾厄……</p>
念锦锦难以接受，声音都哽咽了起来。</p>
郁晏初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仿若十分包容与眷恋地凝视着眼前人儿。</p>
他的手指穿过念锦锦脸颊，又虚虚摩挲着她的五官，就像是要将她记在心里一样。</p>
他摇了摇头，笑：“这是我作为郁家嫡长子的责任，必要时刻保全郁家，如果保全不了——”</p>
郁晏初话语微顿。</p>
他眸光变得有几分念锦锦看不懂的晦暗。</p>
低吟着补充道：“如果保全不了，我自首当其冲为家人消灾，绝不会，也不愿……”</p>
郁晏初余话没说完，但念锦锦却听懂了。</p>
小晏晏不会抛弃任何郁家人苟活。</p>
念锦锦知道此刻是在大怪物的回忆里，他做的决定大概率与曾经无异，甚至结局也是与曾经并无差别。</p>
就算她强行干涉、妄图强行更改这些既定命运，眼下一切全是真实发生过了，将幻境扭转也无济于事……</p>
小晏晏逃不了，也逃不开这命运。</p>
眼下的幻境更像是审判天道给她出的难题。</p>
故意让她以局外人的形式，去看看小晏晏曾经的过往，却改变不了任何结局。</p>
消磨她的心智，让她知道一切于事无补……</p>
不！</p>
就算看见了小晏晏的过往，只会让她更不愿离开自己的爱人，就算是大天道也不能将他们分开！</p>
想通后的念锦锦红着眼睛摇了摇头。</p>
她想也不想摔掉了手里那块玉佩，朝郁晏初坚定道：“那我也不走了。”</p>
她本就是为了小晏晏而来。</p>
如果没能带回她的怪物先生，那她能去哪里呢……</p>
郁晏初定定看了片刻眼前的小哭包，倏地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刻意冷了下来：“随你。”</p>
落下两字，他头也不回离开了院落，不再去看院落中梨花带雨的小哭包。</p>
只是走到无人看见的院落外，他故意将门口做得很萧条。</p>
遮掩很多痕迹，假意模仿因为郁家人太着急逃离，而乱成一片的景象。</p>
他想：这般乱，那暴君也不至于来这荒凉地了。</p>
再次不舍往后望了一眼，这次郁晏初转头的时候再没停留。</p>
他每走一步都坚定的往前院而去。</p>
郁晏初不知道的是，几乎是他一离开，院落里原本的“地缚灵”小阿飘就像是挣脱掉了束缚，身体很轻的飘荡了起来——</p>
她像是被一道看不见的力量束缚着，虚虚飘荡于半空无人能看见的虚境里。</p>
她不能说话不能动弹，但能以仿若上帝视角窥视到她的小晏晏生平一切——</p>
失心疯般的君王已经丧失了理智，抓来郁家几十余口人在前院折辱，甚至还将郁宰相“请”来看他的家眷如何行刑。</p>
他要当着郁家几十余口人凌迟郁家最小的公子。</p>
也就是与念锦锦有过照面的那神官小时候的包子模样……</p>
原本稚嫩的一个幼童，但因为有着郁家的血脉，糯糯的小脸一点没有露怯，有着郁家人铁骨铮铮的风骨。</p>
念锦锦在虚空里看到了两种结局。</p>
也许是因为这里是幻境，她看到了没有她出现的那个结局——</p>
那个真实存在过的结局。</p>
当郁宰相出事后，一开始郁母为了保全两个儿子，将他们打晕了后让可靠的侍卫送了出去。</p>
但郁洌——</p>
那小包子运气不好，还没出城就被暴君的人马发现了。</p>
抓回来也是如现在这般架着，要在他双亲面前将他活活凌迟而亡。</p>
小小的幼童在双亲声嘶力竭的痛哭下变成了血做的小人儿，惨死在了原本该无忧无虑奔跑的府中前院……</p>
小郁洌死亡后，暴君笑得很变态。</p>
他直接下令，让带来的侍卫残杀郁家人口为乐。</p>
那一日的郁家人以血染了整个宰相府，怨气冲天，就连老天都像看不过去了，下了一场瓢泼大雨。</p>
而醒来后不愿逃离，拼死回到郁家的郁晏初——</p>
他只见到了满地的血与亲人的残骸。</p>
这个结局里的郁晏初，他最终也被暴君抓了，戏谑一样将他囚禁在不见天日的一方铁牢里。</p>
然后终日有通巫蛊之术的人对他行刑。</p>
折磨他的身与心智。</p>
后来郁晏初被以恶毒的巫蛊之术囚禁了灵魂。</p>
又因为妒忌，残暴不仁的君王故意以邪术模糊了所有人对郁家大公子的记忆。</p>
他从来都不喜人人称赞的郁家大公子。</p>
他才是真命天子，真龙所归，世人只能赞扬他。</p>
……</p>
这个结局并没有结束。</p>
念锦锦看到了因为这个悲剧而衍生出的后来两兄弟的命运走向——</p>
小郁洌怨气太重，化身成了厉鬼，在烈狱沼泽苦苦煎熬了数千年，才机缘巧合下得到了一次回溯时间的机会。</p>
他成为鬼王的时候，郁晏初的魂魄在千年的囚禁里被世人遗忘。</p>
没有人知道他。</p>
就像他从未存在过一样。</p>
甚至时间太久了，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自己是谁…… 这也是为什么时过千年，就算后来郁洌找到了方法回溯时间，拯救了那个时空里的所有郁家，却独独遗忘了郁晏初。</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