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三,盖州城下。 郭骥最后清点了一下这次远涉重洋的战果,总共还剩下二百八十匹阿拉伯马,心里哇凉哇凉的。 从阿拉伯出发时,一共购买了一千匹良马,装了九船回国,结果在马六甲遭遇海盗,一下子就损失了七船共七百匹。 剩下两船本来载有三百匹马,但在送往马六甲拜里营地时不知是走失了,还是被拜里的手下浑水摸鱼藏起来了,反正是少了十匹,路上又病死了十匹。 为了这二百八十匹马,辽王花费了二十多万锭宝钞不说,郭骥带去的二十二名人手,最终只回来了十六人。 沈家损失更大,不仅损失七条两千料大船,还损失水手三百人。高薪聘请的五十位阿拉伯牧民也只剩下二十人。 刨去船只和人员抚恤,沈家这一趟基本上没赚钱。而辽王这里,按最初计划,每匹马的成本为两百两银子,现在实际成本达到七百两以上,价格是蒙古马的近五十倍! 郭骥正惴惴不安,担心辽王会责怪甚至惩罚自己,一队精骑奔驰而来,引起身边马群的阵阵骚动。 他仔细一看,为首的正是当年那个瘦小的小辽王爷,现在是神采飞扬。 待到辽王驰到跟前,他连忙把腰一弯:“辽王殿下,郭骥无能,只带回二百八十匹马复命,有辱使命。请殿下责罚!” 朱植连忙飞身下马,一把搂住郭骥,哽咽道:“表哥辛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考虑到郭骥等人和马匹这一路数月颠簸,需要休息,辽王就让人在盖州城下扎下营地,让郭骥等人原地休息。 盖州城已经交由山东承宣布政使派了县令来管理。不一会,盖州县令闻讯辽王到了此地,吓得屁滚尿流地跑过来请安,热情得像见了亲爹一样。 朱植也不客气,让县令赶快给郭骥和沈家水手们做了十只烤全羊送来,又给这些金贵的阿拉伯马送来最新鲜的草料。 晚上,朱植谢绝了县令邀请入城歇息的好意,就在盖州城下和郭骥说话聊天。 郭骥就先讲了到达阿拉伯购马的各种轶闻趣事特别是帖木儿帝国扩张的情况。 一代枭雄帖木儿大帝也叫帖木儿汗,现在不仅靠着二十万蒙古骑兵攻占了阿拉伯帝国旧都伊拉克,赶走了黑羊王,控制了水草丰美的两河流域,还占领了波斯故地和花刺子模,现正打得北面的金帐汗国节节败退。 帖木儿虽然没有宣布正式建国,但是他已经继承了伊儿汗国的大部分地盘,完全取代了西察合台帝国。 一个超级帝国已经悄悄在大明帝国西陲崛起,中间只隔着一个随时要崩溃的东察合台汗国…… 辽王听后,不禁感到阵阵隐忧。 郭骥后面又讲到,船队到达马六甲海峡,与溃兵首领拜里从冤家打成联盟,与海盗周旋了半个月,最后在吴杰水师的解救下,才得以脱困北上。 辽王也是唏嘘不已。郭骥这次下西洋虽然是九死一生,但也算是经历了人生一大磨练。 他于是问道:“表哥今后有何打算?” 在他心里,很想让郭骥当这个辽东的弼马温,把辽东的马政给发展起来。不仅今后辽东的战车,平民的马车,就是农民耕地,都会用到大量的马匹。 对于辽东发展来说,马政也是事关全局的关键。 郭骥这一路率上自然也是听吴杰讲了辽王到辽东后的一连战绩的: 去年四月,辽王刚在广宁练兵两个月,就仓促带兵征战辽东,。 当初跟着郭骥远涉重洋的两个小旗俞靖和戚祥,辽王每人奖励一把雪峰宝刀,暂时提拔为百户。 辽王后来还听说这个俞靖竟然是堂堂河间郡公俞廷玉的孙子、徐达部将俞通渊的儿子,心生钦佩,连忙又把俞靖提拔为营官。 晚上,朱植在王府设宴款待各位勇士,以及沈家高薪聘请的二十名阿拉伯牧民。 随后几天,朱植就在广宁城和张石、郭骥商议如何安置这些金贵的阿拉伯马。 辽王最后决定,把这二百八十匹马分成四个种群,七十匹最好的马就放在广宁,从王府私产中专门划出一万亩地来专门养马。另外在懿州、双辽和黄龙府各放养七十匹。 二十名阿拉伯牧民也被分成四块,负责马匹的饲养和繁殖。 幸存的公马大约四十匹。为了充分利用好这些公马的优秀基因,朱植除了给每匹公马配六匹母马外,又让人迅速北上给柳升送信,让他就近给黄龙府、双辽和懿州各送去两百头母马或母驴,给阿拉伯公马进一步充实后宫。 这样一来,这些公马平时虽然要累一点,但是在东北平原上留下的优秀基因也会多一些。 好多人对军马、乘马、战马、马匹,骑兵、铁骑和骑马步兵概念混为一谈。 其实,只有专门经过严格军事训练的马匹才能成为军马,而其中只有五分之一到十分之一的优秀军马才可能成为战马,其他的则是乘马、驮马、挽马而已。 体型高大,骨骼更为结实的汗血马、阿拉伯马自然成为战马的首选。而吃苦耐劳,耐力持久的蒙古马更适合作乘马或驮马。 最初,辽王为了保下北伐缴获的马匹,就是和齐泰这个家伙玩起了这个文字游戏,让齐泰回去换圣旨。 齐泰明知辽王是胡搅蛮缠,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把账记在张石身上。 培养战马难,培养职业骑兵更是难上加难。步兵往往有了五、六年骑乘经验之后,才可能达到骑兵人马相习的基本要求,七、八年之后才能达到人马合一的境界。 而胡人五岁能骑马,自然是天生的骑兵首选。霍去病讨伐匈奴,胡骑往往超过半数,就是这个道理。 辽王在征战辽东过程中发展起来的土骑兵,其实就像唐朝名将当年高仙芝征战中亚、李陵深入匈奴一样,虽然也是骑着马,只能算是骑乘步兵。 军马一般可以服役五到八年,战马的黄金服役期只是两到三年,培养一个优秀的骑兵更是在五年以上。 如果要建设一支拉风的铁骑,也就是重骑兵,不仅需要最好的战马,还需要人马具甲,那是相当的烧钱。 因此,不光是辽东不具备建立重骑兵的条件,就是日落西山的蒙元现在也很难组建成规模的具甲重骑兵。这也是蒙古骑兵被大明打得节节败退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过,话再说回来,随着先进火器的不断推陈出新,重骑兵极为烧钱不说,而且在战场上越来越像呆笨的活靶子。此时再发展重骑兵,真是盲目交智商税。 在后世经验的指导下,辽王现在的打算是,经过十年左右的努力,培养一批血统纯正的阿拉伯种马,并通过杂交,培育出挽乘兼备、军民通用的马种。 后世东北的三河马就有阿拉伯马和蒙古马的血统,兼具阿拉伯马和蒙古马的速度、耐力和灵活性,是阿拉伯战马的最好代替品,可以部分满足建立轻骑兵和乘马步兵的需要。 如果能培育出像后世又耐严寒天气,又适合耕种的东北马这样体型高大的挽马来,这样能满足东北建设的多方面需求,缓解辽东耕牛不足的困境。 为了不让公马因为争风吃醋而互相伤害,朱植又写信给盛庸和平安,让他俩分别从阿扎失里和哈拉章那里要五百名青壮专门搭建庞大的马厩,明军则在冬季回报以十万斤粮食。 辽王还要求各个马厂建立严格的交配登记和淘汰制度,既要保证各种优秀马匹基因库的纯正,同时要找到培育优良马匹的最佳杂交组合。 总之,辽王对这项计划充满了憧憬,好多事情都是亲自出面,一抓到底。 唯一遗憾的是,郭骥不愿意当这个弼马温!朱植只好抓了濮玙的公差,让他临时负责起辽东的养马大业来。 后来濮屿也打仗去了,辽王最终转变了用人观念,从善于养马的阿拉伯和蒙古牧民中各选了四人,分别担任四个马厂的正副厂长,相当于八个弼马温。 后来的事实证明,辽王这一观念转变的很对,专业的事情还是得由专业的人去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