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赞收回自己震得发麻的手,略略看了一眼,视线落在赵蕴身上,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赵蕴,你身为国公府的少夫人,却纵容下人私闯书房,引发火灾,此乃大不敬之罪!我念你腹中尚有子嗣,不忍重罚,但休书已下,你即刻收拾行装,离开国公府!” 赵蕴不甘,看到赵柔被打,心里更是急火攻心,“就算给我休书,也不该是你这个父亲来!你宠妾灭妻,难道言官就不上奏吗?”她气急,说话也口不择言。 李赞嘴唇抿成一条线,下颌绷紧,抬腿就要朝她踹去。 千钧一发之际,李阿福飞奔而来,揽着赵蕴笨重的身躯险险错过李赞的攻击。 赵柔捂着脸,站在一旁,吓得一张脸惨白。 这个李赞,最近是得了失心疯了吗?他不要自己的发妻,也不要自己的儿媳,以及她腹中的孙辈了吗? 昨儿她怎么说的?这国公府,是个会吃人的地方。 她望向四周,此刻,书房内外已聚拢了不少闻讯而来的仆从与家眷,他们或窃窃私语,或面露不忿,显然对李赞的决定多有不满。 赵蕴彻底对李赞,对整个国公府失去了最后的期望,她的眼中不再有往日的柔情与依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与冷硬。 她轻轻推开李阿福的搀扶,站稳了身形,直视着李赞,颤着双唇说道, “李赞,婆母与你夫妻二十余载,你为了一个娼女,说休弃便休弃。如今婆母下落不明,世子一去不返,你却要替子休妻?哈哈哈——” 赵蕴大笑起来,用手指着李赞说,“李赞,你宠妾灭妻,是非不分,早已失了国公应有的风范。这休书,我赵蕴不稀罕,我腹中的孩儿,以后会随我赵姓,再与你们国公府无关!”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仆从们面面相觑,家眷们更是唏嘘不已,连赵柔也愣住了,她从未见过赵蕴如此坚定决绝的一面。 李赞闻言,身形微颤,他万万没想到赵蕴会如此反击,那张冷漠的脸庞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玉茗,带上咱们的东西,回赵府!” “慢着!”李赞扬声道,“你如今是我国公府弃妇,按律,你所有的嫁妆,包括丫鬟,都不得带走!” “李赞,你要点脸吧!”玉茗忍不住爆出粗口。她站在赵蕴身侧,稳稳地搀住她的胳膊,“你摆明了要吞儿媳的嫁妆,吃相不要这么难看!”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 “圣旨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转向了门外。 李赞的脸色骤变,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他勉强稳住心神,上前几步,跪倒在地,其余人等也纷纷跟随,不敢有丝毫怠慢。 来人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大太监李安李公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国公李赞,本乃朝廷重臣,理应恪尽职守,清廉自守。然近日来,却有密报称李赞私德不修,卖官鬻爵,罔顾国法,败坏朝纲。即日起,剥夺李赞一切官职爵位,家产充公,男子流放,女子官卖,以儆效尤。钦此!” 宣完圣旨,李安抬头,冷冷道:“李赞,接旨吧!”接着,他一扬手,禁军一拥而入,将李赞抓了起来。府内顿时乱作一团,丫鬟小厮抱头痛哭。 赵蕴眼前一黑,晕死过去。赵柔惊呼一声,忙示意乐葵和玉茗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跪在地上的李阿福见状,干咳两声,李安望向他,眸子一亮,问道:“你这厮,可是有话要说?” “回公公,一个时辰前,府中少夫人赵蕴及姨娘赵柔已被李赞替子休弃,月余前,府中老夫人白薇也被李赞休弃。所以,小的斗胆一问,被休弃的女子,是否也要被官卖?” 李安脸上扯出一丝笑意,回他道:“女子被休,自然与夫家无关。这官卖的事,自然也不涉及她们了。” 说到这里,他示意身后的禁军上前,“赵蕴与赵柔两位姑娘,乃是我朝前首辅大臣赵公之女,快送她们回赵府,别被这腌臜之地污了眼睛!” 禁军听令,立刻上前,将赵蕴小心翼翼地扶起。李安递给李阿福一个眼神,示意他快些跟上。 李阿福连忙应声,心中暗自庆幸,幸好李安动作快,意外地解了赵蕴与赵柔的困境。 他快步跟上禁军的步伐,回头还不忘给李安扯了一个微笑。 李安装作没看到他的作怪,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李赞被流放,李淮安也跑不了。这子肖父,没一个是好的。只是可惜赵公一对女儿,就这样被祸害了。 赵蕴在乐葵和玉茗的搀扶下也逐渐恢复了神智,她望着眼前混乱不堪的国公府,心中五味杂陈。 这些日子,她苦苦支撑,这偌大的国公府,还是散架了。 她望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又想到自己即将被官卖,止不住呜咽起来。 一旁的禁军见她醒了过来,客客气气地对乐葵和玉茗说道,“两位姑娘,快些收拾东西吧,公公催得紧呢!” 赵蕴一听,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又晕过去。 李阿福慢了她们一步进了屋子,看到赵蕴这副模样,蹙眉道:“你们这副模样,怕是会害赵姑娘早产,先退去门外吧。” 禁军不知道李阿福的身份,但方才他同李公公亲密交谈的一幕,两人看见了,对视一眼,两人退出门外。 “姑娘,你和三姑娘,以及带来的女眷并不在官卖的范围内,你且放宽心吧!” “你 ,你呢?你是男子……”赵蕴怔怔地望着他,眼泪不知不觉地落下来。她没想到,这个国公府,最后陪在自己身边的,竟然是李阿福这个才进府几日的叫花子。 他,不该担此横祸。 “小的,亦不在此列。”李阿福轻声回道,一边用眼神示意乐葵,赵柔等人速去收拾行李。 将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支走后,李阿福缓缓在赵蕴身前蹲下,低声道:“白夫人并未回朝阳郡,她被李赞囚禁了起来,如今已经被我救出。” 赵蕴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嘘——”李阿福示意她噤声。 赵蕴心里迅速盘算了一遍,既然婆母是被李赞囚禁的,她定然不会不管自己和府中的孩子。可是,可是,李淮安没了世子的身份,又被流放,她,她不想要一个罪人夫君。 可如果没有白薇的铺子收成支撑,她和赵柔就算回了赵府,也没有办法生活。她一边不舍得白薇带来的好处,一边又嫌弃李淮安如今的罪人身份。 赵蕴的心里就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