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账户里有15万美元,按照1986年的汇率,一美元可以兑换8港币左右,也就是120万港币。 此前由于撒切尔夫人在京城“马失前蹄”,英资大规模撤离港岛,导致港股多年萎靡,一直到1986年上半年恒生指数也没有突破一千点,但是秦浩知道,很快港股就会迎来一波大牛市,直接从一千点飙升到接近四千点,然后就是1987年的黑色星期一,美国股灾引发了全世界的金融海啸,港股直接被砸在了地板上。 也就是说,秦浩有足足一年的时间对港股进行做多,然后在黑色星期一之前,把资金全部转入做空港股。 刘森并没有询问秦浩具体的操作,一方面他并不太相信秦浩一个从未接触过港股的“新手”能通过港股发家致富,在他看来秦浩这次来多半是要交学费的,一方面交浅言深,这种涉及到资产操作的问题,他也不好多问。 “森哥,有件事还是要麻烦你帮帮忙。” 从银行出来,一行人在附近找了家粤菜馆吃饭,餐桌上秦浩对刘森道。 “看,又见外了不是,说吧,什么事,只要我能帮得上的,一定帮你办好。” 总体上来讲,刘森对秦浩还是比较看好的,一年之内能够赚到一百万,说明这个人很有能力,拿着这一百万全部投入股市,说明这个人很有魄力,有能力又有魄力的人,要么穷困一生,要么一飞冲天,从小在刘家接受的教育告诉他,这样的人在起于微末时,值得给予一定帮助,说不定将来就会给你惊喜。 “那就多谢森哥了,我想在香江注册一家公司。” 改革开放期间,港资企业是跟外资享受同等待遇的,不仅能够享受减税政策,银行贷款也会有所倾斜。 别看这个时候国内百废待兴,但总体上的政策来讲,还是很清晰的,国外资产进入内地投资实业,是很受欢迎的,但是如果想要进入资本市场,基本就不要奢望了。 秦浩也不打算移民,总归在内地要做些什么,一个港资企业的招牌还是很有必要的。 “没问题,你打算注册什么样的公司?” “百货公司。” “百货?”刘森摸了摸下巴,点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买卖。” 阿宝却有些惊讶:“阿浩,你打算开百货公司啊?” “准确来讲,是超市。”秦浩点了点头。 改革开放之前,计划经济时代,属于卖方市场,物资紧缺,像手表、自行车、电视机这些工业品,一直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只要有货就不愁卖,这也直接导致了许多厂商不思进取,既不投入研发技术,又不研究市场。 而随着双轨制的实行,内地的市场正在悄然发生变化,从原先的卖方市场,变成了买方市场。 老百姓买东西有了选择,对商品自然也就有了更多样化的要求,能用就行那一套,已经吃不开了。 不过此时,老百姓的选择权并不完全在自己手里,而是在百货公司,老百姓是不会有耐心隔着一个个柜台,去研究一样商品究竟哪里好的,基本都是百货公司推什么,就买什么。 秦浩很清楚,百货公司这种销售模式,早已落伍,超市的出现会迅速淘汰掉这种将产品跟顾客隔开的销售模式。 顾客需要更轻松、自由的购物环境,而不是隔着柜台听销售在那喋喋不休的推销。 “阿浩,你什么时候在内地开超市?”刘森来了兴致。 秦浩摇了摇头:“嗯,我打算先在香港做出一个成功模板出来。” 要想在内地开超市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毕竟此时社会上关于姓资姓社的争论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各地政府对外贸订单这种赚老外钱的会比较重视,像超市这种赚自己人钱的企业,肯定不会那么上心。 偏偏超市涉及到场地、货物、账期等等问题,没有当地政府的支持,是很难开起来的,所以秦浩需要在香港把超市的名头打响,甚至是做成香港排名第一的超市,到时候再进入内地,一切就会顺利很多了。 “在香港?”刘森十分惊讶,同时又有些失望,原本他以为秦浩是要在内地开超市,心里还想着或许可以投点钱,试试秦浩的成色,结果对方却要在香港开超市。 在刘森看来,这就有点狂妄了,要知道香港的市场环境跟内地完全不一样,竞争十分激烈,而且秦浩是第一次来香港,完全不了解香港的市场跟风土人情,这生意铁定赔本。 不止是刘森,就连阿宝都被秦浩的想法给惊到了。 “嗯,这也取决于,我能从港股里赚到多少钱。” 按照秦浩的估算,要想在香港开创一个排名第一的连锁超市品牌,保守估计至少需要一千万港币,按照他目前120万港币的本金,就是盈利达到800,哪怕是在资本市场,这也是个很难达到的目标。 当然,这也得益于秦浩的资金池比较浅,要是盘子大了,难免会引起庄家的注意,到时候想要全身而退可就难了,不管什么时候,散户都没办法跟庄家抗衡,除非让自己也变成庄家。 回到酒店,秦浩拍了拍阿宝的肩膀说道。 “明天我去交易所盯着,就不陪你了,你自己小心点。” 阿宝当然知道秦浩这话的意思,嗯了一声,也回了房间。 当天晚上,阿宝接到了刘森的电话,然后用笔在一张纸条上写下了一个地址。 入睡前,阿宝将那张纸条上的地址看了不下三十遍,直到凌晨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秦浩就去了香港联合交易所,去年香港证券市场还是“香港会”、“远东会”、“金银会”和“九龙会”百花齐放的局面,到了1986年4月,四家交易所合并成为一家,这也直接提升了投资者对港股的信心,从4月份开始,港股就有了复苏的迹象。 “秦生,一路辛苦了,我是你的股票经纪王伟,你叫我阿伟就好了。” 秦浩冲对方点点头:“嗯,昨晚跟你说的,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中华煤气,15块以内,全仓买入嘛。” 之所以选中华煤气,要说起来跟香港一位刘姓富豪还有关系,这位号称是股市狙击手,1986年上半年更是接连出击收购了华置和中娱,令他声名鹊起,股市上的接连斩获,让这位刘姓富豪更加意气风发,下一个目标就是中华煤气,而中华煤气的实际掌控者,李氏家族在香港树大根深,双方很快就会在九月份进行一波收购与反收购的狙击战。 而这就是秦浩的机会。 “还有十分钟开市,到你表演的时候了。” 王伟闻言立即拍胸脯道:“秦生放心,一定让你满意。” 九点半,股市开盘,之前由于李氏家族的减持,中华煤气的股价始终徘徊在13块左右,一开盘,王伟就在秦浩的示意下,以13块的价格,买入了5万股中华煤气。 这点资金对于整个市场来说,几乎毫无波澜,中华煤气的股价并没有任何波动,于是秦浩再度让王伟吃下4万股。 一共九万股,就花费了秦浩117万港币。 随后,秦浩再度打电话给昨天汇丰银行为他办理业务的客户经理。 “我现在手上有九万股中华煤气的股票,市值117万港币,你可以给我贷多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60万港币是我的最高权限,而且一旦中华煤气的股价跌破8块钱,您又没有赎回质押股份的话,汇丰将会在二级市场抛售这些股份,亏损部分将由您全部承担。” “了解,尽快帮我办手续吧。” “好的。” 就在秦浩跟客户经理打电话的过程中,中华煤气的股价已经涨到了13块2毛。 最终秦浩又买下了45万股中华煤气,也就是说,他现在手头上已经有135万股。 “你有私人电话吗?” 忙完这一切,已经休市了,秦浩对王伟道。 王伟连忙写了一个电话号码给秦浩,秦浩一看就直摇头:“不是要你家里的电话,移动电话有没有?24小时随时都可以找到你的那种。” “有,有的。” 接过电话号码,秦浩正色道:“这段时间我会去内地,有什么事,我会电话给你。” “好,我一定24小时开机。” 秦浩回到酒店时,阿宝还没有回来,一直到晚上,阿宝才失魂落魄的敲响秦浩的房门。 “阿浩,有时间吗?陪我喝点。” 秦浩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肯定是去见了雪芝,而且二人肯定没有重温旧情。 “走吧。” 二人在附近随便找了家苍蝇馆子,别看铺面不大,客人却不少。 随便点了几样下酒的小菜,还没等上菜,啤酒刚上来阿宝就直接拿牙齿咬开,咕噜灌了一大口。 “慢点吧,就你那点小酒量,一会儿菜还没上,你就喝趴下了。”秦浩一阵摇头。 阿宝一脸颓废,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这样是不是挺让人瞧不起的?我知道,其实我也瞧不起自己的。” “你知道雪芝的老公多大年纪了吗?看起来比我妈还要老,而且她压根也不是到香港来享福了,一大家人挤在那么小的房子里,那个男人的妈妈对她还颐指气使的。” “这就是她所说想要过的生活吗?” 阿宝越说越激动:“阿浩,你知道最让我难受的是什么吗?” “我让雪芝跟我回去,可她说,哪怕香港有百般的不如意,她也要留在这里。” “她问我一个月的工资多少,她一个月的工资就能顶我一年。” “阿浩,我的爱情,今天,它死了!彻底死了。” 对于阿宝来说,这注定是个让他心碎的夜晚,最后秦浩把他扛回去的时候,他醉眼朦胧的指着天上的月亮。 “都说国外的月亮比国内的要圆,从今天起,我最讨厌的就是国外的月亮。” 第二天中午,阿宝醒来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然后满脸认真的对秦浩说了一句:“阿浩,回去我就辞职,你带我一起干吧。” “你确定不是一时冲动?开弓可没有回头箭。”秦浩严肃的道。 “是一时冲动,但我就是要争这口气,我阿宝不会一辈子让她看扁的!”阿宝斩钉截铁的道。 秦浩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阿宝的肩膀:“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境,就想想今天的自己。” 有句话说得很对,男人长大往往只是一夜之间,不管雪芝是不是故意刺激阿宝,将来的宝总都应该感谢昨夜的雪芝,也应该感谢现在的自己。 “走吧,收拾东西,准备回内地。” 阿宝有些惊讶:“这么快?你不是买了股票吗?不用在这盯着吗?” “不着急,股票是随着市场波动的,现在市场平风浪静,你一直盯着它也不会涨,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去捞一笔。” 国库券这块市场,目前还是一片蓝海,真正意识到这玩意能赚钱的,只是极个别的少数人,而且这个时候倒卖国库券属于违法,也没人敢大张旗鼓的干,再等过两年,国库券被允许自由交易,那时候再想挣钱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当天晚上,秦浩跟阿宝就踏上了前往广州的航班,临行前,刘森表示百货公司已经在注册了,等下次秦浩来的时候,就能办下来。 “谢了。” 这个人情秦浩也记了下来。 刘森也没说什么客套话,跟阿宝交代了几句照顾好父母后,就送二人过了安检。 在广州临时住了一晚,第二天中午,秦浩跟阿宝就已经回到了上海。 “香港有什么好的啦,我看啊,还是上海的空气好。”阿宝伸了个懒腰。 秦浩一阵好笑,这个时候的阿宝还真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走吧,先回家放好行李,回头陶陶铺子里见。” “嗯,走了。” 钴岭路,下午这个点基本没什么生意了,陶陶正坐在一张躺椅上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 忽然觉得眼前一暗,伸手一摸,一下就坐了起来。 “哎哟,这个墨镜好看的嘞,行,总算你还有点良心,去一趟香港知道给我带点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