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片刻，方文修便理清楚了其中关系。 他二人今日在泉阳县相遇，那时巴乐湛的车驾明显不是朝同安县而来的。 那巴乐湛出现在此处，只有一个解释。 那便是巴乐湛看见他来了同安县，才跟着自己来的。 他方文修也不敢自诩自家的消息能有泉阳县令灵通，所以巴乐湛是早就收到了纺织机的消息，但却迟迟没有动作。 在结合之前知府大人来了同安县一事，他便能知道巴乐湛心中所想。 巴乐湛应当是在等着沈大人动作，若是沈大人这边有一丝想与外界的合作的苗头，那巴乐湛定当比谁都快。 而自己今日的举动，则让巴乐湛有了危机感，他也担心沈大人会给自己机会，或是许诺于自己。 县衙与县中商人，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但利益问题却是分得相当清楚的。 对巴乐湛来说，沈大人与方家合作，自是比不上她与直接泉阳县衙合作。 对沈大人来说，与两边合作各有益处，但官家与官家，更明显能成一些。 所以巴乐湛今日才火急火燎地跟了过来，他心中就是想着，他巴乐湛干不成，那他方文修，也不能成。 看来这巴县令这次是学聪明了，倒是自己有些鲁莽了。 那可是棉布纺织机，若是沈大人能与他方家达成合作，那他方家必将能跳出柳阳府，走向更宽阔的地方。 一时之间，自己竟是头脑简单了一回。 沈筝见巴乐湛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后，方文修却是迟迟不说话。 她只得继续说道：“这纺织机是我出自我同安县衙不错，但如今，却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 方文修闻言面上有些不可置信，但巴乐湛却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他迟疑问道：“可是知府大人” 沈筝点头，“正是。” 巴乐湛脸上明了，果然跟他心中所想没错，如此大事，知府大人怎会不插手。 如今这位知府大人，可与之前的知府不一样，这位，可是个做实事的！ 方文修张了张嘴，还想再多问两句，但那可是知府大人。 以他方家的财力，与县官还可拉扯一番，不将脸皮撕破便好，但一府知府 他面上流露出失落之色。 虽他早就知道，今日他来，能成事的几率很小，但他心中还是抱了一线希望，想着试一试，万一呢。 可如今要争抢之人可是一府知府，哪还有什么机会 沈筝见二人神情各异，心中舒坦了不少，一个二个的，都来打她同安县的主意，嫌她不够忙似的。 她又加了一把火，开口说道：“不仅是知府大人，再过段时日，圣上那边应当也” 巴乐湛闻言直接站了起来，身后的凳子在地上擦出一声刺耳的声音。 方文修再也控制不住脸上的神情，不禁张大了嘴。 二人齐声开口，声线中的颤抖也是如出一辙：“沈大人的意思是圣上那边，快收到消息了？” 沈筝瞧着俩人脸上的惊异，笑着点点头，叹口气后无奈说道： “这也是知府大人的意思，他非要说如今我县中的稻子与纺织机，都是利国利民的头等大事，非要上报天听，这不，几日前他应当就派出快马，直抵上京了。” 二人一同跌坐了回了椅子上。 在沈筝眼中，他们的反应有些细微的差别。 方文修是失落，极致的失落之情，仿佛没追到自己心爱之人似的。 而巴乐湛在轻微的失落过后，便是讶异，羡慕。 那可是圣上啊！ 这等好事传到圣上耳朵里，若是他们哭丧个脸，像什么话？ 盼不得大周好吗！ 所以此时，二人心中不论是如何五味杂陈，脸上都得挤出一缕笑来。 “恭喜沈大人，贺喜沈大人，沈大人的丰功伟绩，圣上就要知晓了啊！” 巴乐湛脸上的讨好之意愈发明显，大腿啊！金大腿啊！他必须得抱紧咯！ 他从怀中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商号信息，递给了沈筝。 “沈大人，听闻您最近在修葺县学，这些是我泉阳县的商号信息，我这边已经打好招呼了，您的人若是上门采买，他们不敢加价，进多少，出多少，还有往后，您有事儿尽管去便是！” 他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方文修一眼，他那名单上，可并无方家商号。 方文修立刻会意，坐直了身子：“我方家商号也是一样，沈大人若是需要，直接派人说一声，在下给您送过来！” 虽然如今纺织机一事看起来是无望了，但他转念一想，纺织机合作不了，那织出来的布料呢？ 他可是听说了，那纺织机可不止能织棉布，还能织其他布料，且还能在织造的同时，提上复杂花样。 如今棉布他估计没法涉足了，可其他布料 沈筝见这二人又跟打了鸡血似的，有些无奈。 她将巴乐湛递过来的纸张推了回去。 “谢过二位的好意，但如今这县学修葺一事，并非本官负责，采买一事也是早就定好的，各家都有自己的门路，所以二位的好意，本官心领了。” 巴乐湛与方文修都听得出来她话中的推卸之意。 他们可是知道，如今同安县人对她唯命是从，只要她一声令下，那些人自是会听她的。 所以她此言，便是不太想和他们扯上太多利益关系。 巴乐湛也明白，有些事过犹不及，他面上带笑，将纸张收了回来，乐呵呵地说道：“若是往后沈大人有需要，尽管来找本官。” 方文修点头：“在下也是。” 沈筝客气了两句后站起身来，对方文修说道：“本官去寻子彦，方大少爷稍坐。” 巴乐湛闻言也不多留，起身告辞。 待巴乐湛走后，沈筝回头看向方文修。 “方大少爷今日带的东西，记得带回去，子彦如今在衙中一切都好，用不上那些物件。” 方文修张了张嘴，苦笑一声后说道：“那在下将吃食与布料给子彦留下，这些都不值什么钱。” 他说完见沈筝要走，忍不住开口叫住了她。 “沈大人，在下能否多问一句您那布料” 沈筝闻言站住了脚步，回头看向方文修。 他这锲而不舍的精神，倒是让她高看一眼，经商之人，自是要豁得出去，并且方文修能问出这句话，可见脑子也算灵活。 沈筝顿了顿，转身出去。 方文修本以为沈筝不会回答他了，谁知她走到门口之时，轻飘飘地留下一句：“再看吧。” 这句话在方文修耳朵里犹如天籁，这还是第一次，沈大人没有直接拒绝他！ 他面上狂喜，站起身来在书房中来回踱步，仿佛已经与沈筝达成了合作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