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曾经征服这里的民族，都能称得上是骁勇善战，但一到这里，就会被同化，在下一次灾难来临的时候，被打为下一等人。</p>
现在汉人也到了那里，结局会是如何，洛苏想要看看。</p>
他并未多在吐蕃停留，就迅速的沿着那雪域高原的曲折之路，前往天竺。</p>
热。</p>
这种熟悉的热气扑面而来的时候，而后是潮湿的水气扑面而来时，洛苏就有些明悟了。</p>
在这里他见到了前来开拓的楚国贵族，这些楚国贵族已经穿上了天竺传统服饰，看样子是化身这里的高等贵族了。</p>
仔细想想也正常，宋王能顺利开拓是因为后面有那么多人在支持，别管身上背着多少债务，但起码现在手里有大量资源。</p>
楚王可没有宋王的条件，只能凭借自己，吐蕃没有彻底臣服，朝廷也不可能向天竺输送大量物资。</p>
唯一生存下去的方式，也就是混进当地的统治阶层了，对于种姓制度，洛苏有些了解，是一种宗教延伸出来的制度。</p>
洛苏之前认为这种制度并不会稳固，等级分明会出现在任何国家中，但统治者和统治群体会每隔一段时间变幻一次。</p>
高层想要凭借一种制度就压制底层是不可能的。</p>
事实也证明了洛苏的看法，盛极一时的孔雀王朝就是由低种姓建立的，在高低种姓的对抗中，高种姓并不总是获胜。</p>
但再深入了解过后，洛苏就彻底感受到这套制度的可怕，那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统治术。</p>
在天竺待的这段日子，洛苏再次深刻感受到了气候对一个国家族群的巨大影响。</p>
他找到了这片土地千百年来不断被侵略，族群性格的原因之一。</p>
那就是连绵的雨季。</p>
在这片土地上，从来都不缺乏想要统一的雄主，但基本上都失败了，即便很短暂的统一，但基本上在短时间内就会崩毁。</p>
如果说是因为意识的话，那庞大的同一宗教人群，实际上可以承担这个重任。</p>
洛苏在这里停留许久。</p>
这里是佛的发源地，在现在的中原以及西域，佛已经融为神系，而不单独作为一个宗教祭祀。</p>
洛苏在这里，了解了这个逐渐湮灭的教派历史，从这些只言片语中，他勾画出一幅过去的图卷。</p>
僧侣都有庙宇，在庙宇中诵经作法，但实际上最先的释祖是要求僧侣云游四方，不常定居的，但最终这条规则被释祖自己废弃了。</p>
释祖说在夏天的雨季，可以不用云游，找地方躲三个月雨季，就连释祖这种类似于孔子的人物，一个立志改变婆教的大能，都对雨季无可奈何，最终妥协。</p>
这雨季到底有什么恐怖之处呢？</p>
在雨季到来的时候，道路会被冲毁，桥梁也会断裂，到处都是漫出的大水，乃至于洪水，虫蛇蚁鼠更是层出不穷。</p>
如果类比到中原的话，那就是黄河和长江以及他们的支流，会在每年夏天，淹没无数的城池和土地，时间是三个月，那朝廷所修整的直道都会被冲烂，搭建在河流上的桥梁消失，生活在土地上的百姓，所赖以生存的土地会被淹没。</p>
一切都会被推倒重来。</p>
在下游的孟加拉区域中，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土地，会在雨季被淹没，人需要生存在船上。</p>
在这种情况下，积累、勤奋，又有什么作用呢？</p>
帝国的统治所依赖的就是四通八达的道路，能够传达朝廷的诏令，进而控制、指挥那些官吏，同时让军队在情况有变的时候，顺利平叛。</p>
而雨季是不能出门的。</p>
这意味着一个帝国每年都会有三个月的时间，各自为政，地方发生了什么，朝廷不知道。</p>
三个月雨季之后，税收什么时候能够恢复，不知道。</p>
在收税的过程中，在雨季中损失了多少可用于收税的土地，也不知道。</p>
在漫长的雨季中，有多少人死去，尸体是否被洪水冲走，换句话说，在雨季结束后，帝国所造的户籍册，就要重新修订一份。</p>
哪个帝国能有如此浑厚的人力物力去做这种事呢？</p>
自然是只能由当地来估算。这一估算，就必然九出十三归了。</p>
在天竺，政治逻辑和中原太过不同。</p>
在中原，一个政权的变化通常都要追溯到十年以上，毕竟政治斗争是长期的。</p>
但在天竺，统治者的权力会忽大忽小，在雨季的时候，政令难以出首都，这种情况在中原，大概类似于后汉末年的刘协。</p>
这是听起来多么匪夷所思的一件事，一个国家并没有崩毁迹象的君主，每年会有三个月的时间，仅仅只是帝都城主。</p>
在雨季结束后，大量的官吏就会来往于帝都和地方，再次建立起强大的统治。</p>
这是一片天然割据的土地。</p>
谁来也改变不了。</p>
那些强大王朝迅速的建立，是因为有统一的意识，快速的崩塌，则因为只有意识，没有现实，是不行的。</p>
孔雀王朝的石碑建立在中亚，但影响力只有在旱季的时候才能达到。</p>
那些所谓历史上强大的帝国，到底有多少含金量，还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p>
洛苏最终给这片土地下了一个定论：这里不可能建立一个中央集权的帝国。</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