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你说呢？”</p>
国师永远尽在掌握，他的言语温和，殿中温暖，但李世民却只觉自己置身于冰川，他的眼前没有太阳，而是凛凛寒风。</p>
他见到大火烧尽了宫室，他见到承乾倒在宫中，手中持着剑，脸上满是愤怒的大吼着，“李泰，来生我一定要杀死你。”</p>
而后是赤红鲜艳的血，承乾死在乱箭之中。</p>
恪儿呢？</p>
他英武果断，会率领着漠北的骑兵南向而至，最后被李绩，或者哪一个将军，杀死在大漠之上。</p>
李世民回过神来，他望着笑吟吟看着自己的国师，苦涩着再次说出那句话：“国师，您的预料出过错吗？”</p>
洛苏不说话，不二错是顶级的王佐之才，但洛苏就连一错也不曾有。</p>
回到太极殿上，李世民收回了落在李泰身上的视线，就好像没有看到那期盼的眼神一般。</p>
“承乾，当初恪儿去往漠北守卫边境的时候，漠北已经臣服我大唐，而且距离我大唐两三千里，尚且不算远，朕赐予他一万两千户子民，称为燕王十二部。</p>
现在你要到五千里外去开拓，而且都是未知的蛮荒迷雾之地，朕不知道你此生是否还能回来。</p>
朕赐予你粮草二十万石，战马十万匹，驮马十万，牛羊三十万，作为你一路行军以及日后建国所需，就算那些地方可以种地，但前期过去没有建城的时候，你恐怕是要游牧了。</p>
大唐制式甲胄三万套，大唐制式弓弩、武器十万套，再给你箭矢三十万支。</p>
各类工匠、僧侣、道士、医者、士人五千人。</p>
从河北、并州、关中共计调两万户汉人，再从幽州、安北大都护府的突厥、铁勒、契丹等部，调两万户番民给你。</p>
如果你真的能站得住脚跟，朕再给你送汉民过去，如同燕国旧事。”</p>
天子每一句话出口，都让户部、兵部、工部、理藩院、枢密院的长官脸上一颤，实在是太手笔了，比当初燕王出塞，大手笔了太多太多。</p>
太阳之下的国度中，只有现在鼎盛的大唐能拿得出来这么多东西。</p>
这其中最不值钱的是粮草，最值钱的是马匹。</p>
这一下几乎将大唐四分之一的马匹都拿了出来。</p>
两万户汉人、两万户番民合计四万户，二十多万人，如果不是在路上养活不了，李世民都想直接塞给李承乾十万户人口。</p>
这不仅仅是他对李承乾的亏欠，同样也是洛苏的要求，用各种手段往边疆移民，改变人口比例。</p>
这些年中原各州县的监牢都比较空，就是因为基本上都被迁徙到了边疆。</p>
这便是洛苏的策略“番民内迁向南，汉民外迁向北”，即把归顺大唐的北境番民迁徙到西南，把中原的汉民往边境迁徙。</p>
这不是大规模的迁徙，而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从燕王守北到现在，漠北已经迁徙过去了大约二十万人，形成了大量汉人游牧武装集团。</p>
有的汉人武装集团已经强势到，需要李恪给予官职笼络的地步，可以说发展的极快。</p>
少数汉人过去会被同化，但大量汉人抱团过去，就会相互改变。</p>
就算日后必然变成游牧，但那也是懂得圣贤经典和知晓出身的游牧，不过如同过去那些年一样被同化。</p>
李承乾深深跪倒在地上啜泣着，“儿子日后不能在父亲身边侍奉，不能为母亲祭奠，是儿子不孝，儿子希望能够带走母亲的神位，日日祭祀。”</p>
提起长孙皇后，李世民也想要流下泪，再次摸摸他的头，不住道：“好孩子，朕马上就让人制作灵位。”</p>
这父慈子孝的一幕，让殿中群臣都感觉很是复杂，过去父子间时常冲突，结果现在太子之位废黜的日子，竟然真的让人感受到了父子之情，这般可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天家亲情，真难。</p>
“君成。”</p>
李世民从感伤中抽出神来，语气有些复杂的呼唤着洛君成的名字。</p>
洛君成从坐席上站起，肃然走到殿中，一丝不苟，拱手躬身，“臣在。”</p>
“你生在武德元年，是朕的外甥，又娶了朕的长乐，是朕的女婿，你贞观十一年加冠，父母都早逝，继承了周郡王的爵位，到底是孤零零的，朕是你最亲的长辈之一，所以特意去府上给你赐字。</p>
朕这些年没有给你升官，是想着日后等承乾继位，你自然不缺这些，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明白这些，却没想到，世事无常，等不到那一日了。”</p>
大朝会上，李世民如同寻常人家一般细细说着，洛君成已经匍匐在地上，动情道：“舅舅的恩情，外甥没齿难忘。”</p>
李世民走到他身前，感慨道：“你这个孩子，朕很是了解，和你的父亲很像，重情重义，朕是真不舍得让你离开长安，还有朕的长乐，她那么娇弱的女子，孩子才两岁，日后到了那蛮荒之地，朕怎么能放心呢？</p>
但朕知道，当国师说让承乾出镇的时候，朕就知道，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你也一定会跟着承乾离开长安，朕拦不住你们。</p>
承乾比你大一点，是你表哥，但你这孩子更加成熟稳重，日后你们兄弟二人，要互相帮助，朕当初答应青阳，要好好照顾他的子嗣，现在却让你远走异域，朕心中有愧啊。”</p>
洛君成只不住叩首，“陛下放心，秦王殿下和臣，必不负大唐之风，长乐公主，臣一定会保护好她。”</p>
李世民的神情渐渐坚硬起来，一切都成为定局，那便没有什么再可说的。</p>
他的目光投向那一道道殿中的光彩，那就是大唐的未来吗？</p>
……</p>
“太子哥哥和成表哥要离开长安吗？”</p>
李承乾和洛君成在东宫正沉默收拾着东西，实际上这些东西并不需要他们来收拾，二人只不过是有些怀念罢了。</p>
门外突然传来几道略显稚嫩的声音，而后在门后探出几颗小脑袋来，都梳着宫中流行的发髻，是李承乾的几个妹妹，九岁的城阳公主，晋阳公主李明达，她已经七岁了，还有仅仅五岁的衡山公主，年纪都小，但几乎各个钟灵毓秀，秀敏可爱。</p>
李承乾和李泰关系不好，但和其他弟弟妹妹很不错，尤其是三个嫡亲的妹妹，其中最小的晋阳公主和衡山公主，他的年龄都能当她们爹了。</p>
洛君成笑着招招手，三个小公主便小跑进来，但脸上都带着泫然欲泣的表情。</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