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宁微微闭上了眼，洛苏本来想要问李秀宁一些问题，但现在看来没有必要问了，他招招手让洛玄夜回来，而后离开了平阳公主府。</p>
“能治的叫做病，不能治的叫做命，命数到了，还有什么挣扎的余地呢？”</p>
……</p>
李秀宁在去世前最后的愿望便是见到洛君成和长乐公主成婚。</p>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含着泪下旨，让洛君成和长乐公主成婚，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给长乐公主准备了堪称巨额的嫁妆，这份嫁妆是李世民妹妹结婚时的数倍。</p>
作为李世民最受宠的女儿之一，再加上嫁的是洛玄夜的儿子，还是自己姐姐最后的心愿，李世民唯一的心愿，就是风风光光的将这场婚礼办完。</p>
若是按照平日里，魏征等人是一定要阻止，但面对李秀宁的情况，想了想还是算了，就当没看见吧。</p>
……</p>
秋雨婆娑，丝丝缕缕交织在半空，柳叶已经落尽，只剩下枝条低垂，细雨轻轻敲击着青石板，宛如琴弦拨弄出寂寥的旋律。</p>
石板路上，雨滴悄然跌落，留下一圈圈涟漪，李秀宁依偎在洛玄夜怀中，听着窗外的秋雨滴滴之声，柔弱轻声道：“夫君，我有些冷，又有些热。”</p>
洛玄夜抱着李秀宁的手一抖，然后强行克制住，他在战场上都从来都不手抖，现在却只觉恐惧，“夫人，成儿和长乐马上就要成婚了，你不是一直都想让长乐给你敬茶吗？</p>
以后你每天都可以让长乐给你敬茶。”</p>
李秀宁闻言轻声笑道：“长乐又不是府中的侍女，天天给我敬茶算是什么样子，能看到成儿成婚，我就死而无憾了。”</p>
洛玄夜轻轻拍着李秀宁，柔声道：“快了快了，陛下和我都在用最快的速度办这件事。”</p>
良久，洛玄夜拍的愈发轻，眼泪落在了李秀宁的脸上，强忍着的呜咽声，瞬间放大，充满痛苦。</p>
一直守在外间的洛君薇和洛君成，听到父亲的哭声，连忙推门走进，而后便见到母亲静静躺在父亲怀中，睡着了。</p>
他们瞬间明白，母亲已经薨了。</p>
终究是没能见到洛君成的婚事！</p>
他们只能跪在地上痛哭着，宣泄着心中的悲伤。李秀宁的讣告传到宫中，李世民不敢置信，竟然反问了一句，“是朕的姐姐？不是另外一个平阳？”</p>
这世上哪里会有另外一个平阳呢？</p>
他只能接受现实，手中的笔瞬间落在地上，墨水晕染了纸上的文字，但他已不在乎这些，只有泪流满面。</p>
“传周郡王、安乐郡主、周郡王世子入宫。”</p>
……</p>
洛玄夜走在公主府中，他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从成婚的那一场婚礼开始。</p>
洛君薇、洛君成、洛君卓，都在这里出生。</p>
这里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府邸的墙略有些陈旧，有的砖石有些许破损，门前以及院中的青石上带着岁月的陈旧痕迹。</p>
平日里觉得颇有韵味，但今天却让洛玄夜感觉有股寒意，直接透进心间，一阵凉风吹过，他不由自主的裹了裹身上的衣裳。</p>
但从心中生出的寂寥寒意，又如何是衣裳所能御寒的呢？</p>
府中落叶在秋风中纷飞，枯黄的树叶随意的落在地上。</p>
平日里熙熙攘攘的侍女都不曾见，上面甚至落上了一层灰，还有小石子，是从后院吹来的。</p>
洛玄夜望着那凋零的碎叶，只觉一股充斥至鼻尖的寂寥之感，传在心尖上。</p>
洛君成跟在父亲的身后，满是担忧的神情。</p>
母亲的逝去让洛君成很伤心难过，但这种伤心难过和洛玄夜是不一样的。</p>
作为子女，从懂事的那一天起，就知道父母一定会逝去，这种心理准备做了十几年，乃至于几十年，真到了那一天的时候，虽然悲痛，但却能够接受。</p>
而夫妻间，相互扶持，所思所想是一起走到尽头，这种突然的逝去，就难以接受。</p>
从李秀宁被收敛之后，洛玄夜就一直如此。</p>
触景生情，但触的是悲伤的景，生出来的又怎么会是让人开心的情呢？</p>
洛玄夜在府中每一处曾经和李秀宁相处过的地方回忆着，喃喃自语道：“终究是要走的，终究是要走的。”</p>
每个人都会走，包括他自己，人生五十年，如梦亦如幻，就如同这满地的碎叶，人和碎叶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p>
不过是一个寿命长一些，一个只能绚烂一轮春秋罢了，终究会归于湮灭。</p>
人总是会在经历一些事情之后，有一些关于生死的感悟，现在洛玄夜就有种这样的状态。</p>
所以洛君成才非常的担心。</p>
但他很理解他的父亲，如果长乐出了意外，洛君成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状态。</p>
管家匆匆从外间走进来，在洛君成耳边轻声传话，洛君成神情一凛，而后低声对洛玄夜说道：“父亲，陛下召见我们。”</p>
洛玄夜虽然神游物外，沉浸在回忆中，但对外界并不是充耳不闻，他并未收敛起身上的沧桑之意，转身面对洛君成道：“走吧，进宫去见陛下。”</p>
洛玄夜、洛君成、洛君薇三人联袂进入皇宫，径直进了内殿，见到李世民后，发现李世民的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两个大男人眼眶都通红。</p>
二人相见立刻执手，李世民又落下泪来，“青阳，朕想要安慰你，但朕自己尚且难以自抑。”</p>
我想要安慰你，但我自己都控制不住。</p>
诚挚而接地气，洛玄夜不住道：“陛下，臣明白，臣明白。”</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