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怎么说的呢？</p>
李世民记得自己躺在山坡上，嘴中含着一根青草，“隋前关陇高门多败落，父亲幼时，祖父便已薨逝，若非文皇帝与故皇后的照顾，李氏如今又在何处呢？</p>
昔年无双武襄侯洛世，戾帝亲近，他为天下苍生计奉天靖难。</p>
最后带着汉戾帝的子女，黯然远走西域，不曾履足中原，数遍汉朝，无双武襄侯是大忠大义之人。</p>
君王犯错应该规劝，这是臣子的本分。</p>
不可愚忠。</p>
不可不忠。</p>
如果有朝一日，杨广遇到危险，我大概还是会去救他，以全君臣之谊，以卫天道纲常。</p>
事了，苍生在上，便由不得一个祸乱天下之人，安坐天子之位了。”</p>
军刀振作，意气纵横，铁蹄声声疾，军士未曾息。</p>
洛苏在这里待了几日，眼见四处烽火狼烟，眼见道道土尘而起，旌旗漫布，又见雁门防守极严，便知杨广未曾死去。</p>
“勤王之诏令下，一人之命遂归，但天子之威，天子之心，却黯然破裂，杨广，瓷心瓦身，又怎能经得起这等摔磨，他大势已去，只等天翻地覆，沦为刀下之鬼了。”</p>
洛苏给杨广判了死刑。</p>
这世上的独夫君王有许多，每一个想要有作为的君王，都有成为独夫的潜质。</p>
百千年后，这世上出现了和汉戾帝相似的人。</p>
亦或者，独夫总是相似的。</p>
独夫之心，日益骄固，概莫如是。</p>
但独夫到杨广这种程度的，洛苏可真是闻所未闻。</p>
杨广回头的机会实在是太多了，但凡有一次他不那么独，但凡有一次他不那么一意孤行，隋朝就不会陷入二世而亡的境地中。</p>
“玄镜，走吧，我洛氏的儿郎们要回来了。”</p>
……</p>
洛氏南归之路，并不简单。</p>
隋朝军队北进亦极难，纵然无有辽东国为敌，但还未曾出辽东国地界，士卒逃散者，就已经十之五六。</p>
远山苍翠间，众卒伍蹄落尘扬，艰难前行，数不清的大车，大车上是辎重，布帛，厚衣，粮食，应有尽有，因为没有驰道，车辆几乎每隔段数便有坏于草道上的。</p>
观王杨雄眼见风卷云聚，乌黑暗沉，山川草木盛放，却是生人所不该踏进的绝地，风云突变，眼见狂风暴雨便要凛冽而至。</p>
众军连忙支起行军大营，杨雄见得那黑云大聚，雷声滚滚，电如龙蛇，雨水若天幕，落在那草木间，几乎瞬间陷下去。</p>
他望着那些在雨幕下摇曳的大车，上面蒙着的油皮纸有不少已经被吹起，那些木质的轴本就不堪重负，有直接轰然断裂的。</p>
杨雄刚刚探出头去，便被雨点打湿的脸颊，掀起一些泥水来，让他从未觉得如此狼狈。</p>
“为何要远征凛冬？</p>
纵然能到那座凛冬城下，又能剩下多少人呢？”</p>
杨雄陷入了深深地怀疑，“当年那个英明神武的晋王，到哪里去了？</p>
大隋啊，难道真的会灭亡吗？”</p>
他是大隋的宗室，正一品的亲王，他如何能忍心见到大隋的天下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呢？</p>
……</p>
洛氏南归，自然不是所有人一起走，第一批是敢战士等最为精壮的人南归。</p>
经过这么多年的断绝，凛冬城荒原难行，周围甚至没有人车行走压出来的道路。</p>
只有长满荆棘和杂草的天然道路，一千五百敢战士既是南归，又要负责略微开路。</p>
辽东这片天，永远都是宛如澄澈明镜的蓝，眺望着那恢宏的山脉，宛如腾龙的山岭，苍翠碧绿的山头。</p>
路上杂草丛生，甚至有及至腰际的，杂草上有往年落下的树叶，愈往下就愈深黑，腐朽。</p>
横拦在面前的荆棘更是不知道有多少。</p>
敢战士们手中纵然挥洒汗水，也只觉振奋，返回中原，等了多少年啊，终于等到了这一天。</p>
洛氏出行，自然和隋朝军队不同，不会使用那些注定损坏的车。</p>
自凛冬城出发，沿着河流长白山脉一路走。</p>
一路之上，海东青高飞，唳声不绝于耳，它们是天空的霸主，山君咆哮随行，此起彼伏的呼啸之声。</p>
……</p>
在辽东这片土地上，无论是辽东国中，还是辽东国未曾统治到的地方，这里没有疆域的概念，只有影响力以及势力范围。</p>
这里大片的土地不适合人类生存，没有开发，没有道路就没有村落，没有定居的村落，那么方向就是盲目的。</p>
这里实在是过于地广人稀，表面上有无数胡人部落生活在这里，但实际上大多数的胡人部落，便是连续走十几个日日夜夜也见不到。</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