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变与不变</p>
洛国七百年来，只做两件事，一是驱赶着诸侯攘夷，二是尊王，将所有妄图对邦周天命造成威胁的全部清除掉。</p>
这两件事的核心是姬昭需要邦周存在，需要诸夏兴盛。</p>
现在攘夷已经不需要洛国，边境的各国都已经是庞然大物，可以独自应对，在天下之间，还没有新的足以挑战诸夏的蛮夷出现。</p>
至于尊王，现在的王室实力很强，这是邦周天命最后的余晖。</p>
洛长望着从东方升起的太阳，照在洛国学宫之上，明白这就是洛氏未来的道路了。</p>
从诸夏大战开始，洛国学宫之中的争论就没有停止过，越是惨烈的战争，各种思想就会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的冒出来。</p>
……</p>
学宫之中，两拨人正在激烈的辩论着，双方对战争的理解完全不同。</p>
一方是孔子的门徒，大声道：“五年的战争，为天下带来了什么？</p>
带来了死亡、饥饿、疾病，带来了无信、无义、无仁。</p>
魏侯卿这样的小人，竟然能够僭居大国君主之位，这难道还不可笑吗？”</p>
儒家对于魏侯卿鄙视到了极点，这是一个完全不符合儒家圣王属性的君主。</p>
一向和儒家不对付的法家之人则嘲笑道：“魏侯卿广邀天下贤才到魏国之中，但凡能够强大魏国的政策，他全部采用，即便是一个奴隶，他也愿意以国相之位待之。</p>
还愿意将公室贵女赐下。</p>
这难道还不是圣王吗？</p>
吾已经决定前往魏国，一展所学，在这学宫之中与你们这些迂腐之人辩论，实在是浪费时间。</p>
待吾强盛魏国之日，对错自然知晓。”</p>
儒生嗤笑道：“你来到学宫之时，还是晋人，晋国亡于魏国之手，你现在还能如此堂而皇之，真是法家做派。”</p>
这个地图炮直接将学宫之中的法家士子激怒了，纷纷指责道：“郑、宋、陈等国在大战之中湮灭，怎么不见儒家出生这些国家的士子前往殉国呢？”</p>
这本就是一本糊涂账，要说没有国家的概念，那真就是胡扯，出门在外第一时间要报的就是自己的国家。</p>
但是亡国奴这个概念还没有出现，基本上亡国之后最惨的就是直系的公室，大部分的贵族摇身一变就能入仕新国，甚至身居高位。</p>
所有人的国家身份都变得很快，就像是楚国的项氏，前两三代的时候，还会说是在楚国出仕的洛人，但是现在他就是楚人。</p>
公室尚且如此，更不用说低级贵族和普通的国人，基本上割让城池就相当于直接换国籍了，这是非常普遍的事情，现在儒生用这个来指责，属实是非常的不智。</p>
儒生自己也知道理亏，又说道：“天下有贤明的君主，有不贤的君主。</p>
辅佐贤明的君主才是天下大治，辅佐不贤的君主就会让天下陷于灾难之中，难道现在列国的惨象你们还没有看够吗？”</p>
这话说的所有儒生心中都是戚戚然，他们生活在洛国之中，心知洛国曾经是如何的繁华，但是在战争之后，无数的国人都失去了亲人，这还是在洛国，若是在其他的国家，那些国人的生活定然更是凄惨。</p>
儒生虽然尊崇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但是义务是双向的，臣子服从君父的同时，君父要庇护臣子。</p>
如果做不到，甚至还残害子民，这就是君父失责，就要被斥责为独夫，是要直接被打倒的。</p>
这实际上有一些自由心证的意味。</p>
法家和儒生最不同的一点就是，君主至高，是一切的中心。</p>
法家先进的地方在于，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而且有明确的律法，对错分明。</p>
但是君主是高于法律的，君主可以肆意的修改法律，甚至颠倒对错，并且以此来合法统治，这代表着万民都是君主的奴仆。</p>
所以面对儒生之论，法家一向嗤之以鼻，“所谓贤明不过是人的判断，律法一旦定下，无论对错，皆在竹简之上。</p>
只要依法行事，不贤的君主依旧可以强大国家。</p>
儒生迂腐，但是天下的君主会看到，这是法家的天下，且拭目以待。”</p>
学宫之中的纷纷扰扰，并没有影响到列国前进的脚步，所有的国家都在尽力的恢复着自己的国力。</p>
和议刚刚签订就搞出了那么多的大乱子，列国定然是不甘心的，等到元气稍微恢复，一定会再起战端。</p>
魏国背刺了秦国，但是淮泗之上两国还能平衡是因为楚国还在，作为遏制楚国的桥头堡，还要合作。楚国现在又是兴奋又是忧虑，“列国现在以楚国实力最强，不论是人口，还是土地疆域，其他国家都无法相比，但是列国会不会直接联合起来对抗楚国呢？”</p>
楚国对这方面实在是太有经验了，无数次的被殴打。</p>
项程最忧虑的却不是这一点，“王上，以现在的情况，即便是列国联合，楚国也足以保护自己，楚国真正的危机是遍布全国的封君啊。</p>
这些封君维护着公室的存续，维护着公室的地位，但是一旦楚国想要改变现在这种体制，就会迎来巨大的反噬。</p>
昔年秦国国相大庶长异里就是随着宣芈公主陪嫁到秦国，最终兴盛秦国，固然其中有无数的原因，难道就和楚国的用人之策没有关系吗？</p>
楚国建立七百多年，所有官职全部由贵族把控，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p>
臣若不是出身项氏，这令尹之位，无论如何也落不到臣的身上。”</p>
实际上这话由项程说出是非常不合适的，因为他自己就是楚国之中最大的贵族，整个楚国之中，除了公室，就数项氏最为显赫。</p>
楚王有些迟疑道：“但是楚国贵族一向能力卓绝，像是舅父您所在的项氏，英才不绝，又与公室亲近，如果不用这些亲随，反而从底层拔擢，这似乎更是不妥。</p>
现在国中局势本就不稳，若是还剥夺贵族的权力，刚刚兴盛的楚国可能就要出事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