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雅琪敛眸，依旧疑惑道：“他就算有过生日的情调，你们怎么能确定他离开是为了过生日的？” 路成枫解释道：“商俊杰以前有一次找他，那时候孟哲在花园里和一棵山茶花说话。” 璀璨的阳光如同一层轻柔的金纱，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 温暖而明亮的光线，为这片院子镀上了一层梦幻的光辉。 那是为数不多的，在商俊杰记忆中关于孟哲形象的柔情时刻。 平素他的确也会温和，但都很假，所以看着会很骇人。 孟哲给了他足够多的权利，一般有事情，他自己就可以解决。 但那次是n624区的人员调动，需要孟哲审批，商俊杰才会去找他。 其它区孟哲向来是不管的，他似乎只在意n624区。 孟哲的城堡略显古雅，大多配色都是暗色，却并不沉闷，反而有一种古色古香的韵味。 商俊杰去踏进这里后，原本打算直奔三楼去书房找他。 暖金色的日光透过城堡的琉璃窗，轻柔地倾泻而入，照亮了那古典红木质的楼梯。 辉芒落在台阶之上，层层清晰分明，明与暗交错成影。 商俊杰拾步上前，不经意间，余光注意到了后院的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 他回头看了一眼。 明明是夏季，衣装单薄是很正常的事，但他却觉得那人的身影很孤凉。 竟然有一种可怜兮兮的感觉。 商俊杰蹙了蹙眉。 城堡中的人员各司其职，没有谁会在院子里站立许久，还一副来去自如的潇洒轻松之态。 排除有别的客人来的可能，那人就只能是孟哲。 但孟哲的话，那身影又太过可怜。 距离太远，商俊杰仔细分辨了一下，心中对于猜测那人是孟哲的可能性又增添了几分。 商俊杰原本应该忽略那人的，毕竟在孟哲的地盘上他不该逾矩。 十六岁之前，他在这座城堡里见过了太多，也被迫接受了太多。 每个地方他都熟悉，但他也确实不想待在这里。 所以当孟哲提出让他搬出去自立门户时，他欣然答应了。 而孟哲，最常待的，就是这座城堡。 现在他每次来，都只是例行公事，不会多做停留。 每次来时，需要经过什么地方，也会早早地在脑海中规划出路线，不会多管这座城堡中的任何事。 但今天，他就是很想过去看一眼。 看了一眼手中的文件，商俊杰心中又多了个借口。 上楼梯的脚步收回，转而去了后院。 绕了几个长廊后，来到了花园门口。 门半掩着，大抵是风刮开的，院子里的人没及时去管。 商俊杰轻步上前，把自己隐藏在半开着门的缝隙中的暗处，透过那半掩着却并不算窄的门缝望过去。 那人确实是孟哲。 只不过他的气场，和平常所见的不同。 是一种极致的温和，隐隐透着一股悲凉。 他的神情上有高兴，有怀念，可伤感却占了多数。 所以刚才他远远的看过去时，才会有一种孤凉的单薄感。 商俊杰敛眸心想，他又在抽什么疯。 但他却隐隐约约听见，孟哲温和的声音传来：“晚晚，这是我二十岁时，你送我的种子，现在已经这么高了。” 商俊杰再次抬眸看过去。 开阔敞亮的花园之中，孟哲一个人拿着洒水壶静静地伫立在那。 在这个夏天的下午时分，他站在玻璃棚顶之下，阳光落到他身上时蒙了一层阴霾。 但他面前的山茶花却沐浴在暖黄色的落日余晖当中，鲜艳美丽，温和动人。 他神情中满是温柔之色，就连语调也不似商俊杰平常听到的那般乖戾。 他的印象中，乖戾是孟哲所有声音中算得上最好听的一种了。 他平常的声音都是冷厉阴翳的，尤其是往下吩咐什么事的时候，对自己人尤为严苛。 他也喜欢掌控所有的感觉，看猎物在眼前垂死挣扎，亦或者悲痛求饶，很有趣。 那时他的声音会染上几分玩味，听上去不凶，却依旧让人胆颤。 可能上一秒他还在跟你笑，下一秒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人死在他面前，他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神色变换，自始至终都维持着他自己的节奏，自顾自地笑着。 没什么事能令他真正动怒，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笑着的。 可是这笑容又的确令人不敢恭维。 商俊杰一直以为，孟哲很假，也很偏执。 不管是什么东西，不管是有趣的还是厌恶的，他都会笑。 他不理解，他觉得这是在给自己找恶心。 哪怕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真实情绪，也可以选择面无表情，而不是碰到什么事都只会笑。 再有开怀之时，最多也只是在乖戾的基础上多了几分爽朗罢了。 他其实有注意到过，孟哲对他还是有点耐心的，所以乖戾的腔调大多给了他。 其余时听到这种腔调，就是孟哲心情好的时候了。 待在他身边时间长了，这一点也不难发现，或者说，孟哲没想瞒着他。 但他见过孟哲其它的乖戾喜悦之时，也不会自作多情认为自己对孟哲来说是特别的。 他不过也只是孟哲用来消遣的一种玩物罢了。 即便孟哲几乎将所有耐心都给了他。 可花园中的所见所闻，是他从未曾听过的柔情。 像夹着调调在哄人似的。 这个想法很突兀地出现在了商俊杰的脑海中。 形容很贴切，但用在孟哲身上就很费解。 很难想象这种词会用到孟哲身上。 商俊杰心下疑惑，却也不动声色，想多听一会儿。 孟哲神情柔和，温和地嗓音中带着几分低沉，有一种岁月沉积的成熟感：“山茶花刚开过去一茬，比去年更艳了，上次给你带的山茶花就是这一棵上的。” “晚晚，我们养的山茶花长大了。”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都长的比你高了，不过要赶上我，还得几年。” 说完一句，他会停顿许久，接着似是叹息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晚晚，快到我生日了，今年你能醒过来吗？” “晚晚，过几天我去找你好不好，那一整天的时间都留给你。” “可惜不能陪你太久。” “我会让你早点醒过来的。” “我刚打了两枚戒指，过几天带过去，给你看看。” 他就这么站在原地，深情地看着那棵山茶花。 良久，都没发觉商俊杰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