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夏莲就拿了自己拟的材料单子过来，还带来自己做的二八芝麻酱，给大家尝尝。 顾清欢高兴的收下了她的酱，让她回去等着，最迟下午就会让兰亭把粮食给她送过去。 夏莲走后，顾清欢出门一趟，很快就弄回来单子上需要的粮食和材料，当然是在贩卖机上下单的。 有点重，两三百斤呢，她干脆叫了两个黄包车，让兰亭陪同着送过去。 兰亭刚走，肖卓一脚油门停在小洋楼门口。 “肖大哥，你上班去啊？吃了吗？我家早上做了油条。”顾清欢已经跟他很熟了，说话也就热络了一些。 “嗯，不吃了，我是来告诉你，你上次让我帮忙打听的钢琴，有消息了。 也是巧了，革委会那个刚被弄下去的主任，他被查出受贿，家里的家产充公了，现在正在变卖。 里面有一架小日子进口的雅马哈钢琴，是他今年年初刚刚买给女儿的，还是崭新的。 因为钢琴这东西受众挺少，所以目前没有人买，定价还挺低，大概三千块左右，据说当时他买成七八千的。 如果你确定想要的话，我再去找人帮忙说和一番，看能不能再给你算便宜一点。” 顾清欢倒是诧异，她之前就是提了一嘴，想买一台便宜点的钢琴放在家里，给钟洛柠解闷，问他有没有门路，没想到他这么上心。 “那敢情好！我想要的，如果价格能便宜一些当然更好，麻烦你了，肖大哥。” “行，我先去问问，下午回来给你答复。”肖卓说完抬头望了一眼小洋楼二楼的窗户，什么也看不到，然后一脚油门又走了。 钟洛柠是钢琴老师，她从小学钢琴的，结婚的时候，家里给她陪嫁的也是一台雅马哈钢琴，后来被徐家人贱卖了，说她是资本主义做派。 她已经很久没有摸琴了。 - 肖卓到了办公室，打出一个电话。 “磊子，那台钢琴确定一分不少？” “卓哥，你知道的，我们也是有制度的，贱卖的话被人查到会连累所有人的，不好意思啊！” 肖卓沉吟了几秒开口道：“那这样吧，我下午带买家过去提货，不过这钱，我出一半，私下给你。 等下午她过去的时候，你别告诉她实价，就说这琴没人要，一千五贱卖了，可别说漏嘴了。” 对面立刻传来调笑的声音：“哥，你这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了？什么样的美人儿啊，值得你这么上心？一千五说给就给了！ 不过哥你不差钱，没事儿，哈哈。” 肖卓没好气的挂断电话。 - 再说顾清欢这边，肖卓刚走，一辆军用车就停在小洋楼门口。 她还以为是许怀安回来了，高兴的凑过去，好些天没见，还怪想他的。 没想到上面下来的不是许怀安，是一对中年夫妻俩。 顾清欢一脸懵逼。 突然那风韵犹存的女人看到她，眼睛一亮，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哎呀，你是清欢吧？这孩子，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 “额，请问你们是…？”顾清欢不记得自家有军方关系的亲戚啊，除了大舅，他现在还在大西北呢。 “我是如雪的妈妈呀！真是麻烦你了，我们前些天才跟如雪通过信，她说这段时间都是你在照顾她，真是不好意思。”女人正是明如雪如假包换的亲妈南笙。 男人从开车的小战士手里接过大包小包的礼物，然后说了句：“麻烦你在车里等我们一下。” 小战士进了礼，自觉的坐进驾驶室。 看这架势，是马上又要走啊？顾清欢连忙邀请他们进屋说话。 明如雪正在院子里跟三小只一起喂兔子。 “如雪，你看谁来了！” 明如雪回头一看，发现是自家那一对不负责任的爹妈，瞬间转过头红了眼眶。 她虽然抗摔打，一个人也能过，但是米国到华国这么些日子，她从下了飞机以后就再也没见过父母。 一个小姑娘好多年没回国，人生地不熟的，内心其实也会觉得陌生害怕和彷徨的。 这一刻她平时压抑的所有情绪爆发了，忍不住委屈。 “宝贝，来，妈妈抱抱。”南笙冲过去不由分说就给了女儿一个熊抱。 明如雪虽然委屈，但还是别别扭扭的回抱着母亲，然后下一秒就哭鼻子了。 汹涌澎湃的那种。 惹的南笙也哭出来了。 很多事情都是两难的，不是他们不爱自己的孩子，而是他们肩上的责任太重。 如果他们不挑起这个责任，以后就会有千千万万个像明如雪一样的孩子，居无定所，食不果腹。 站在国家的角度，他们大义又凛然，是具有伟大贡献的科学家，是国家秘密项目研发的主要负责人，为华国做出了伟大的贡献，是最让人敬佩的科学家。 但他们却是最失败最不称职的父母，没有对自己的孩子尽到一点为人父母的责任。 如雪小时候经常东家蹭饭西家蹭饭，到了米国以后也是自己管自己，经常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父母一面，现在回国后更是这样。 如果不是顾清欢收留她，她还住在华侨酒店里。 在明如雪的记忆里，她一直在漂泊，像流浪的浮萍。 明城无奈的上前安慰母女俩。 顾清欢将三小只带走，把空间留给一家三口团聚。 “如雪，你胖了！”明城也是没谁了，如果放在后世，绝对会被人说直男癌晚期。 明如雪本来还伤感着，被爸爸这句话气的忘了哭鼻子。 “爸爸，欢欢姐说了，我还是个孩子，在长身体呢！胖胖的才可爱。” “好吧，当我没说！”明城无奈的摊了摊手。 他其实倒不是觉得胖了有什么不好，就是奇怪，女儿很挑食，这么多年都瘦的跟麻杆似的，怎么突然长胖了。 “我们如雪长肉肉了也好看呢。”南笙捏了捏她婴儿肥的小脸。 “其实是欢欢姐做的饭太好吃了，我就忍不住多吃了些，现在我跟兰亭一个学校读书，每天都在欢欢姐家蹭饭。 欢欢姐把她的房子给我随便住，不肯收钱，还给我买过年的新衣服，新鞋子，对我很好。”明如雪想让父母知道顾清欢对她的照顾。 “我们知道了，今天过来就是专程来感谢她的。” 其实明城和南笙早就通过情报那边知道了，今天专门抽时间过来，就是特意来感谢顾清欢的，顺便在年前见明如雪一面。 他们虽然心大，但还是很关注女儿安全的，女儿一段时间的近况都会有人告诉他们。 特别是还随便搬到人家家里住，他们本来还担心着，知道是顾家那个小姑娘，便放心了。 从前还在华国的时候，两家是邻居，他们忙的时候，孩子基本上都在顾家，蹭吃蹭喝的事情没少干，明如雪小时候穿过的好多漂亮衣服，小裙子，都是顾清欢的呢。 钟子君是个温柔的女人，对如雪很心疼，视如己出，给她扎小辫，教她自己上厕所，送她去幼儿园。 可以说，明如雪幼年没有因为父母的缺失而变得不幸，钟子君的功劳很大。 明如雪现在大了，可能不记得那时候的很多事，但他们做大人不能忘记，这份情得还。 他们刚回国就马不停蹄的投入到了紧张的研究中，甚至来不及安置女儿。 也是刚刚才知道钟家的遭遇。 南笙一面把顾允川骂的狗血淋头，一面暗自打听消息。 得到的答案是，等！ 钟家其实什么都没有做错，错就错在，钟家是书香门第，满门都是高级知识分子。 那年号召“彻底揭露那些反党反社会主义的所谓学术权威的资产阶级反动立场，彻底批判学术界、教育界、新闻界、文艺界、出版界的资产阶级反动思想”。 “把所谓资产阶级的专家、学者、权威、祖师爷打得落花流水，使他们威风扫地”。 知识分子就成为首当其冲的斗争对象，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就是因为一些言论就无端背锅。 这期间对知识分子的迫害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那年华国科学院京区一百七十多位正副高知识分子中，有一百三十一位被列为打倒或审查对象，本来钟家是不在其中的，顾允川为了一己私利，平白无故的举报钟家，把他们也拉下水了。 情况极其惨烈，被抄家的高达一千多户，两百多人被迫害致死。 对知识分子的羞辱也是登峰造极的，知识几乎成了罪恶，知识分子几乎就是罪犯，他们被打入社会底层。 如果当初明家没有举家搬迁的话，估计下场也是跟钟家一样。 经过这么些年的变迁，很多人真正意识到知识分子对国家发展的重要，甚至不惜请他们从米国回来帮忙，可见，拨开云雾的那一天不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