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侍郎家公子面前放话说会给那位姑娘另说良缘,还当真张罗起新的相看,小公子本就不是真心放弃,一招激将,顾不上身有残疾,去找人表衷情。” “激将之法。”凌不语说道:“听着是有几分聪明劲,但女家应也有顾虑。” “正是,毕竟身体有疾是不变的事实,仕途无望也是真,书院院长之女本可以有更好的姻缘,这位五姑娘又寻机会将小公子的诗文送到院长面前,得了他的赞许。” 凌不语一沉吟,说道:“院长应不知是何人所作。” “凌不语,你可以改行去当算卦仙人了,怕院长先入为主,她索性瞒了身份才送。” 接下来的事情就知道了,院长也对小公子改观,两人又情投意合,这桩婚事就板上钉钉。 “这位五姑娘是个有想法的,先让书院千金见小公子才华,再暴露其短,最终才华品性胜出。”凌不语反问道:“书院千金饱读诗书又有贤名,定还会看未来的公婆。” “听闻侍郎夫妇乃青梅竹马,一路扶持走来,侍郎大人虽纳一妾有一通房,但始终尊重发妻,从不曾宠妾灭妻,后院平和且婆母仁善,未听说对庶子女及妾、通房苛责之名。” 凌不语道:“这位五姑娘确实心窍玲珑,门户、情感、婆媳关系均考虑到位才步步为营。” “她不仅说媒厉害,在官媒所也如鱼得水,年纪最小,大家都让着她,你这番前去,恐怕其余人都站在她那边,认定你是欺负人的。”路青云的话透着几分幸灾乐祸。 “心思玲珑的男子我见过不少,如此古灵精怪的女子倒是少见,我前去会会再说。” 路青云笑而不语,突然起身,挂着灿烂的笑容:“我走了,天下第一男媒官,好好干!” 凌不语坦然,凌长河撇嘴,高凌赫急不可待地赶人:“您慢走,路公子!” 次日一早,凌不语从自家宅院出发,马车直驱进入长城与中心街的交界处,那掌管着贵籍姻缘之地就位于这里。 一棵百年老树,一处清幽小院,一块户部尚书亲笔所书牌匾——官媒所! 官媒所前一块空地专用来停靠马车,算是预留的“停车场。” 凌不语刚下车,一辆马车猝然行驶到他身侧,车上的人掀开布帘,露出一张白脸皮。 这人养得跟没见过太阳的小白脸一样,衣饰华丽,看向凌不语时眼带睥睨之色。 来人正是与他同届的探花郎何晋,他还有个身份——兵部尚书夫人的亲外甥。 何晋斜眼看着凌不语,再看他后面大大的官媒所招牌,面露讽意:“我正要去翰林院上值,这么巧遇到状元郎,状元郎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来官媒所?” 其实昨天夜里他就听姨父说了,事情办成了,凌不语没法进翰林院,别想压他一头! 瞧着对方快要咧到天上去的嘴角,凌不语嘴角一挑,不动声色道:“陛下亲调不得不从。” 何晋脸色一僵,他再想多说几句也怕引人说他对陛下指令指手划脚,一时间面色悻然。 附近还有不少人,当初放榜后游街而行,不少人都见过状元郎,眼下也听出中间意思。 堂堂的状元郎没进翰林院,居然进了官媒所,一时间不少百姓围拢过来。 何晋自科考以来一直被凌不语抢风头,总是被他压一头,如今自认为靠着裙带关系让凌不语仕途中断,心中得意,故作叹息道:“真可惜啊,身为状元郎进不了翰林还要做媒官。” 这下子百姓哗然,堂堂的状元郎居然做媒官? “我没有听错吧,状元郎来官媒所是做媒官,这里不是给贵族说媒的地方,全是女子。” “应当是没错,看,那是凌家的马车,就停在那呢。” “自开朝以来从来是前三甲入翰林,就没有状元郎被如此安排的,这怎么回事?” 听着众人议论,何晋更是开怀,这些天憋的一口闷气舒发得彻底,再有才华又怎么样,不一样要靠家世,不过一反贼之后,还想平步青云,哼,做他的春秋大梦! “可惜?”凌不语突然往前一步,直视着何晋的眼睛,声音洪亮:“我并不觉得可惜,且不说这是陛下亲自安排,我且问探花郎——国之本是什么?” 探花郎何晋一怔,脱口而出:“自当是以人为本。” “没错,国当以人为本,断人子息便是断国之根本,百姓只有繁衍生息才有安居乐业。” 凌不语双手背在身后:“生存之道,繁衍之道从何而来?自然是姻缘,无姻缘没有子嗣,无子便无人,哪能再有人才出,哪有江山社稷,我进官媒并不可惜,是陛下高瞻远瞩!” 好一个巧言令色!何晋憋得脸发红,这是张什么嘴,这么会讲! 什么话都让他扯到了,还顺便捧了陛下的马屁,他自叹不如! 凌不语笑看何晋说不出话来,朗声说道:“我入官媒所乃是为了壮大我朝子民,嫁娶、生育、繁衍,居功甚伟,其功深远,如何谈得上可惜,庆幸才该!” 何晋哑口无言,围观者无不觉得好有道理,没有嫁娶,哪来的子女,哪来的国民! “不愧是状元郎,说得好!”人群欢呼! 凌不语目光一转,身后官媒所大门处有一道青色的衣衫一闪而过,他收回眼神,先朝那探花拱手:“就此别过,探花郎。” 狗屁的探花郎,还想和他辩,当他大学辩论赛白打的,人类繁衍,生生不息! 何晋被堵得哑口无言,愤然将车帘布放下,凌不语啊凌不语,我看你全身上下就只有嘴巴硬,行,看你硬气到什么时候,就在官媒所耗着吧! 没多时,今届状元郎与探花郎的街头对话就以文本形式呈于皇帝端木崇面前。 端木崇津津有味地看完,突地笑了:“今日朕有幸得揽栋梁之才,若他有一番作为,将来未必不是肱骨之臣,若能造福黎民百姓,倒是一桩幸事,可惜为时为早。” 大监看皇帝兴致颇佳,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只是这未免太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