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夜宵

你是一本书，没有华丽的词句，却有道不尽的真实，也是我一辈子都翻不完的书。 最近的日子，过得不算好，也不算差，总的来说还是挺忙碌的。学生们想方设法的挤出一切时间来复习，而学校领导、老师们则穷尽一切的为学生们减负、做好后勤工作，所有人各司其职，紧锣密鼓地为最后的决战做准备，期待着黑暗中的黎明之光。 曾经陈默并不理解，“少年本该胸怀大志，又何必在意女儿情长”这句话当是何解，但经过将近一个学期的时间，他好像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对他来说，把全部精力放在追求自己的目标和理想上，整日忙于奋斗和拼搏，那么内心就不会有太多复杂的情感欲望。因此，他也无法再像过去那样，带着心爱的姑娘一同游山玩水、体验人间的美好。 前一阵子的三模过后，大家脸上多了不少笑容，都考了不错的成绩。想来也是，毕竟是临近大考了，也该给这些学生们来点简单的卷子，提高提高自信心了。 “耶！我又赢了”，珠妹一脸兴奋的拍着小手。 除了去天台上透透气，去操场上散散心，这笔记本上的五子棋应该算是陈默几人最欢乐的休闲娱乐项目了。 陈默有些疲惫的伸了伸懒腰，跟着小妮子下棋确实费脑子，时而要杀的她片甲不留，时而又要隐晦的让她艰难取胜，自己可真是太难了。 “默哥哥，再来一把，还来得及！”珠妹状态火热，还想趁热打铁，再胜一场。 “缓一缓，年纪大了，我脑子疼”，陈默摘下眼镜，轻轻按揉着太阳穴。 “伟哥哥，那你陪我玩吧”，珠妹狡黠一笑，抖了抖眉毛。 “特么的，再喊我这个跟你没完！” “哈哈哈”，珠妹本就是逗他玩的，眼见其双眼圆瞪，立马吐吐舌头，带着笔记本转过身去。 天气越来越热，可空调却不能尽职尽责。为了防止一冷一热引起感冒等身体不适，无论是教室里的空调还是宿舍里的，都不允许低于27度。不过，似乎大家也早就习惯了，毕竟都在闷头学习，心静自然凉。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按时响起，陈默稍作停留之后便起身离开了教室，他今天确实已经够累了。这个时期的任课老师们已经不再讲授什么知识点，他们把重心转移到了答疑解惑和猜题。尤其是德哥和周老师，从上周开始就已经让学生们针对自己出的模拟作文题进行实战训练，一遍又一遍的仔细批阅，一次又一次的让学生们改写。而写作是特别费脑力的，每次修改都需要慎重构思、组织语言，甚至要重新审视自己的观点和写作方式。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需要反复斟酌，以确保表达准确清晰，有更进一步的改良。 “老爸”，不出意外的，陈默又在宿舍大门附近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最近时常会在晚上赶到四中来陪伴自己，一开始是带夜宵，可当陈默再三的婉拒之后，也就罢休了。 见到儿子走向自己，父亲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微微点点头，便拉着陈默的手一起上楼了。 “肚子饿了吗？我买了些水果，吃点应该没事的。” 陈默平静的摇摇头，直截了当的说道，“谢谢老爸，我待会就分给他们吃，现在我真是除了三餐就只喝水了。” 听到儿子的这个回答，父亲也并未有多少失落，他已经猜到这个结果了。 世人都说知子莫如父，或许儿子本就是父亲的另一种新生，传承了父亲的很多特点。就像陈默一样，虽然性子随和，可一旦是他认定的事情，很少有人再能改变他的想法，与父亲的执拗相比也不遑多让。而他的自律又强的可怕，说要看书到半夜就一定能专注的看到凌晨，说只吃三餐和水，那就一定会把所有零食包括水果都排除在外。用父亲的话来说，自己儿子在下定决心做一件事时，会冷静到如同冷酷一般，那眼眸里似乎都没了感情和温度。 “这两天感觉如何？”，父亲将水果袋放在一张方凳上，陪陈默坐在了他的下铺。 陈默微微一笑，“还行，睡得好，吃得香，学得进，空了出去溜达溜达，和同学下下棋，就是写作文写的脑袋有些涨，死了不少脑细胞。” “这个猜题跟买彩票一样，你不要太上心，无非就是让你们再熟悉熟悉各种可能的题型，时间还是要花在刀刃上的。” 陈默点点头，父亲的这个比喻还挺形象的，也符合父亲的性格，他并不喜欢买彩票，只会偶尔去一次，而每次去都会让陈默看着点写两注号码意思意思。 “班级里都还好吧？” “嗯，几个老师都挺负责的，都是好老师，我挺感激她们的。” 可提到自己的老师们时，陈默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怎么叹气了？” “没事，就是感觉他们都挺不容易的” … “老爸，我送送你吧” 还是同样的一句话，还是一样的执拗，陈默将父亲送到了校门口，又看着他在校门外笑着朝自己挥手。 走在返回宿舍楼的路上，陈默双手插兜，时不时看向群星闪烁的夜空，神色复杂。 “默哥，你爸爸今天又来啦？” 等陈默回到宿舍时，大炮几人正在吃着水果。自己的父亲不仅买了山竹，还买了些果切，总归够舍友们享用了。 “嗯，我刚刚把他送到校门口”，陈默脱剩内裤，换上了拖鞋。 “默哥，来吃点呗？”，吴杰拿纸巾擦了擦手，起身准备让座。 “你们都吃完吧，我得赶紧再冲洗一下，不然来不及了。” 陈默笑着走进了卫生间，摆出两个盆，用开水和自来水调成了温水，给自己冲刷身上的汗水。 冲淋的时间很短，可陈默想了很多。 是啊，老师们都挺不容易的，那自己母亲呢？陈默之前的叹气只是因为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虽然现在的生活也算是很幸福、很美满了，可总是缺了些什么。 妈妈，五六年了，你是否还会想起我？会想起教我读书写字的画面，想起我拿着满分试卷向你要奖励的画面，想起我因为不好好写作业惹你哭泣的画面。现在我高三了，快毕业了，你是否知道我有多努力，知道我有多辛苦，知道我有多优秀。 妈妈，爸爸似乎没有你认为的那么不堪呢，他真是这世上最好的父亲呢，我真是没想到，他会在晚上赶那么远的路，一次又一次的过来陪伴我、关心，至少我们班其他同学的父亲没能做到。即便我不是很领情，拒绝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夜宵，可他始终没有任何怨言，总是换着花样给我带吃的。 “卫生间有点潮，我先拖一下你们再进去吧” “踢踏踢踏”，陈默穿着拖鞋走在宿舍里，一脚一个水印。 “没事，我也要进去冲个冷水澡，待会我拖吧！”，大炮也将仅剩的校裤脱下，拿上换洗衣物便进去了。 “当心着凉！我热水壶里还有小半壶的，你用了吧！” “谢了” 在陈默的眼中，这学期的大炮像是脱胎换骨了，那全身心扑在学习上的样子，着实像个高中生了。就像是现在，他为了节省时间来学习，在天气变热之后便放弃了晚饭后的休闲时光，抓紧每分每秒回到教室，把洗澡改成了晚自习后的冲凉。陈默为此也劝过他好多次，可他总是摆弄两下肱二头肌，笑着说自己会注意的。 随着熄灯号的响起，一间间、一层层的宿舍都熄灭了灯光，宿舍楼重新回归了安静。 或许是因为有感于父亲的默默陪伴，陈默有些难以入睡。他静静地凝视着天花板，思绪如潮水般涌动，脑海里不断的回忆着自己儿时与父亲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温馨而又平凡的时刻，如今却成为了最珍贵的宝藏。长大了的自己，学会了独立、习惯了孤独，知道有些事情只能靠自己，很多东西再也回不去了，再也没了和父亲之间的亲密无间和无话不谈，也更不可能再骑在他的肩头嬉闹了。可即便如此，父亲依旧是最值得自己信任和依赖的家人、是最值得自己崇拜和追逐的偶像、是自己需要用一生的时光去了解的朋友。 相比于舍友们对我的羡慕之情，我自然也很骄傲，骄傲我能有你这样一个父亲，在最为关键的时刻，你坚定的站在了我的身后，为我保驾护航；告诉我，你有多爱我。可实际上，我更多的还是心疼你，你已经不再年轻，却需要赶这么远的路，次次星夜返程，你的安全远比来看我一眼更重要。 如果我没记错，在最后的临考日子里，你几乎每天都会过来，不辞辛苦、不厌其烦、不知疲倦，只是为了陪我说说话，让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现在每每回想这件事，心里依旧会感动，也依旧会有些烦躁，似乎那时的我还是不太习惯每天都看到你，尤其你还要问东问西，这让人有些无奈。可我终究是从来没有跟你发过脾气，因为我不确信，等我自己小孩参加高考时，我能像父亲你一样做的那么优秀。 说来也真是讽刺，以前自认为是狗屁不通的话，如今却似乎隐约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小时候，父亲是我的依靠。长大后，父亲依靠的却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