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拖油瓶

你并不是口是心非，而是嘴硬心软。 为顺应时代的发展，曾经的计划生育已经成为了历史，二胎、三胎政策接踵而至，连小学教科书的封面都相应做了调整。独生子女好像又成了90后独有的标签，上无兄姐，下无弟妹，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独自成长。陈默的父亲虽然只有陈默这一个子嗣，可陈默又不是那种完全体会不到有哥哥姐姐陪伴成长的独生子，所以他对于亲人间的血脉相连倒是有着更为深刻的认识。 元旦假期，因为自己牙齿的伤情，陈默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静养，每天早睡晚起，哪也不去。 “奶奶，今天我就不在家吃午饭了，我跟同学约着去城里买东西” “怎么现在才说，奶奶早上特意去买菜了” 祖孙两人端着碗，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 似乎是受着封建思想的迫害和影响，奶奶不仅喜欢等所有人吃完后再独自吃饭，她还喜欢坐在小凳子上，这也是陈默最厌恶的陋习之一。可无论是爷爷劝还是爸爸劝，奶奶也只是劝一次、好一次。 “等寒假吧，等我牙齿养养好，不然奶奶你烧了再多我也吃不了，我心里多遭罪啊” 奶奶心里还是有些不乐意，孙子这才回来没两天又要走了，想见他一面是真不容易，一年到头也没多长时间是待在家里的。 “去了学校要注意身体，吃好一点，身体强壮了才能学习好。头头，零花钱够用吗？” “怎么不够？乱七八糟的零食我也不爱吃啊，天天被关在学校里，哪有花钱的地方？” 奶奶欣慰的笑了，她也不希望陈默吃太多的零食，虽然自己很疼爱他，可对于三餐点心之外的小零食，奶奶并不会由着陈默，这也是陈默没有蛀牙的重要原因之一。 “家家乐”购物广场是陵县县城里最大的、最繁华的，和市区的茂名百货大楼类似，只是里面进驻的商家没有那么高的档次，也没那么齐全。但对于那些不愿赶远路去市区的人来说，“家家乐”和它附近的购物中心已经能够满足他们的日常休闲、娱乐、购物的需求了。 虽然陈默自己吃不了什么太多的东西，可是今天的主角并不是自己，既然是请珠妹吃饭，自然是要挑她喜欢的来。 寒冷的冬日，购物中心的星巴克店铺内却弥漫着温暖的气息。空调的暖气开得很足，让人待着舒适又惬意。陈默敞开了自己的羽绒服，独自一人静静的坐在靠窗的长台上，等着珠妹的到来。他面前的桌上摆放着一杯几乎喝完了的大杯馥芮白，那是他送给自己的一份慰藉。最近一阵子，自己已经吃了太多苦了，没必要再刻意追求美式咖啡的纯粹和苦味。而馥芮白的香甜，正是自己目前所渴望的，渴望在冬日和伤痛中感受到生活中的美好和柔软。 陈默轻轻搅拌着杯子里剩下的一点奶泡，又看了一眼左手上的电子表，已经过了中午十一点了，可珠妹居然还没出现。这小妮子，又不知道在瞎忙活什么了，想要她能守时，还真是困难。 “默哥” 听到熟悉的声音，陈默有些意外，自己已经一直朝着外面看了，居然没发现珠妹经过。 可等他回头后，心中更是惊讶不已，珠妹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而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位个子不太高的胖胖青年。从两人的长相来看，估摸着是珠妹的亲弟弟。 “你好，我是陈默，你姐姐的同班同学”，陈默微微一笑，主动跟小胖子打了个招呼。 “默哥”，小胖子也有模有样的喊了一句。 “瞎喊什么默哥，你要叫哥哥，没规没矩的”，朱珠没好气的瞪了弟弟一眼。 陈默笑着摆摆手，“走吧，先带你们吃饭，都到饭点了，你们想吃点什么？” “随便”，朱珠的兴致明显很差。 小胖子看了一眼姐姐，又看了一眼陈默，有些犹豫。 “今天可太冷了，四楼正好有家‘老北京涮羊肉’，可以暖暖身子，你们意下如何？” 朱珠没有表态，但陈默发现，小胖子的眼睛却是亮了起来，果然胖子都是爱吃肉的。 相比于普通的火锅，陈默并不喜欢那种带有烟囱的紫铜火锅，因为下料和捞菜都不方便。可涮羊肉还是很受欢迎的，店铺里已经坐了不少食客。 “先生您好，请问几位客人？” “三位” 服务员给陈默三人带到了一张长方形的空桌前，恭敬的弯腰伸手，请他们入座。这个位置陈默觉得也还算不错，至少也能看到立柱上的电视。 小胖子有些犯难的站在原地，姐姐和这个默哥都还没入座，自己好像不能直接将屁股放下去。 朱珠纠结了半天，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随意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去了，小胖子则跟着坐到了她的里侧。 “傻小子，果然还是个孩子”，这是陈默心里对于珠妹弟弟的第一印象。 看到他们入座，陈默走到另一侧，准备将椅子抽出。可那椅子似乎有问题，仿佛是被黏住了，无论陈默怎么用力，都抽不出来。 陈默有些尴尬的看向了珠妹，他“没想到”居然出现了这种状况。 朱珠原本就不是很开心，见到陈默这笨手笨脚的样子，她有些不耐烦的重新站了起来，示意他让开。可她没想到，这“坏”了的椅子只是被她轻轻一拉，就顺利的被抽了出来。她疑惑的看向陈默，但陈默只是微微一笑，学着服务员的样子，弯腰恭敬的请她入座。 “这坏蛋，没长嘴巴吗，净折腾人”，朱珠心里小鹿乱撞，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她明白陈默是在照顾自己，让自己可以安心就餐。可自己的弟弟就坐在对面，“谢谢”这两个字还真是难以启齿。 陈默陪着朱珠坐在了一起，她在里侧，自己在外侧。 “你不介绍下？” “我弟弟，朱睿，睿智的那个睿” 于是，陈默笑着将菜单递给朱睿，“既然桌上有聪明人在，点菜的事情就麻烦你啦！挑你和你姐姐喜欢的来！” 朱睿瞥了一眼自己的姐姐，发现她并没有说什么，便低头圈圈画画起来。可最终，菜单还是在经过几次转手后，才交到了服务员的手里。 “去调些料吧，不高兴调的话，调台那也有麻酱，和涮羊肉是绝配”，陈默提议到。 “默哥，你帮我拿个麻酱吧” “行” 陈默不是特别喜欢麻酱，因为他听说这玩意里面放了很多的食用油，满满的高热量，而且自己本就更喜欢香醋和香菜。 “就吃个饭，别太拘束哈” 趁着调蘸料的功夫，陈默给小家伙做起了心理辅导，他看的出来，今天朱珠心情不太好，她对待弟弟的态度也不够温柔。 “嗯嗯”，小胖子点点头。 “我问你啊，平时出去吃火锅，你也是让姐姐做外侧的吗？” 朱睿不明所以的看向了陈默，眼中满是不解。 “虽然你是弟弟，可你更是男子汉。外侧是上菜的地方，而坐在外侧则意味着忙碌和辛劳，这么说阿能理解？” 朱睿睁大了眼睛，他突然明白为何会有刚刚入座时那戏剧性的一幕了，这个哥哥是想让自己的姐姐坐在里侧，可又不能直接开口提醒自己让座。对于陈默的解释，他有些羞愧，自己还误以为这人对自己姐姐有意思，所以才特意要跟她坐一起的。不过，他也很有感触，这个初次相见的默哥还挺有意思的，座位选择的这件事情是别人从未跟他提到过的细节。自己的姐姐平日里看似对自己有些粗暴，可原来她一直在用她的方式疼爱着自己。 “嗯嗯，我明白了”，这一次，朱睿用力的点了点头，他觉得眼前这个看似温文儒雅的哥哥没那么简单。 “我可能会有些啰嗦，如果不喜欢，记得直说，咱们都是男人，ok？” “ok”朱睿笑着比了个手势。 没一会，服务员便将菜上齐了。 “你怎么点这么多？！”朱珠有些不满的向弟弟抱怨道。 “是我点的，咱们三个人吃着刚刚好，这肥羊和羊肉卷只是堆的高，其实没多少的。”陈默边笑着说，边下着羊肉。 随着羊肉的下锅，原本冒着泡的清水汤底也安静了下来，阵阵羊肉的香味也飘进了三人的鼻腔。 陈默将肥羊送入口中，又由舌头送至磨牙处，小心翼翼的咀嚼着。 “牙齿还没好吗？”朱珠微微皱起眉头。 “好了呀，不然怎么会带你们来吃肉？放心好了！” 几人才吃了没几口，服务员又将6串大块羊肉串送了过来，孜然混着脂肪的香味，让人闻着就忍不住流口水。 “快趁热吃吧！”陈默起身将铁盘放到了桌子里侧，又拿了两串先递给睿弟。 朱珠看了眼陈默，见他正认真的下菜，便也没多说什么，这个大块的肉对他来说可能还是有困难。 “姐姐，怎么不吃了？这是货真价实的羊肉串，可香了！” 睿弟都已经快把第二串吃完了，可朱珠却只吃了两口，从串上剩余的来看，她应该是吃了两块瘦肉、一块脂肪。 大多数的烤羊肉串，都是肥瘦相间，瘦的那一块自然美味可口，而肥的那块基本是用羊尾油做的，并不讨喜。而真正讲究的羊肉串，应该是由羊后腿肉和羊排肉间隔着串起的，羊排肉肥瘦适宜，口感也好。显然这家老北京涮羊肉对于食品质量的把控，还是缺了些火候。 眼见着珠妹想吃又有些犹豫的样子，陈默在睿弟诧异的目光中，很自然的从珠妹手中拿走了羊肉串，又拿来了珠妹的空碗，将瘦肉剔了下来，将脂肪放到干骨碟内。随后又取来一根新的羊肉串，再次如此操作后将珠妹的碗还给了她。 “还热着呢，别犹豫”，陈默抽出纸巾，擦了擦自己的筷子。 朱睿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和这个“第一次”见到的哥哥。他很疑惑，这男生不就是姐姐的一个同学嘛，姐姐怎么这么听话，没道理啊。而且，看姐姐的样子还有些娇羞，这里面是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啊。或许，自己的第一感觉并没有错，这个默哥看着就不是一般的同班同学。而姐姐之所以今天不太乐意带自己来吃饭，是不想让自己做电灯泡，打扰她和男朋友的约会。 “看什么看，吃你的”，朱珠有些羞恼的将气撒在了弟弟身上。 从朱睿立马就低头的动作来看，平日里也没少受自己姐姐的迫害，言听计从是一点不夸张。 “哪有你这么凶的姐姐，他都读初中了，已经长大了，对他多一点温柔呢。小时候你就不怎么带他玩，今天难得带他出来吃个饭，多好的事情啊！开心点嘛！” 陈默在桌下用膝盖轻轻碰了碰朱珠，朱珠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你以前见过我！？或者说见过小时候的我！？”朱睿很敏锐的抓住了陈默话语中的细节。 陈默笑着看向了朱睿，“你觉得呢？” “不会啊，我肯定没见过你！我确定！”朱睿眼中的惊疑之色更浓，“姐姐，他谁啊？” “笨死了，你以为随便什么男生喊我吃饭，我就会去吗？他不是一碰面就介绍自己了吗，他叫陈默。” “默哥小时候也胖的，不过他现在瘦了很多，你认不出也正常。他每次来我们村都会来咱们家找我玩，当然见过你了。” “啊！是那个陈默哥哥啊？好像有十来年没见过他了。”朱睿终究还是找回了缺失的记忆。 “真是猪，一开始我就让你喊哥哥了，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的？” 听到姐姐亲口承认，朱睿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刚刚他还跟着姐姐没头没脑的喊了一声“默哥”，还想七想八的产生了些歪念头。 “对不起啊，哥哥，刚刚没认出你来。” “诶，不对啊，姐姐你为什么不喊他哥哥？” “要你管，我乐意”，朱珠用筷子敲了敲他的脑袋。 “别敲头，睿弟正当是读书的时候”，趁着朱珠没防备的时候，陈默又捞了几筷子羊肉放在了她碗里。 “我吃不下了，撑死了”，朱珠嘟起了小嘴。 “羊肉补气益血，能增温御寒，你多吃点有好处，省得每天冻的惨兮兮的。” 朱珠看着一整碗的羊肉，又看了眼自己的弟弟，气恼的骂了一句，“都怪你！” 对于姐姐突如而来的抱怨，朱睿很懵逼的张大了嘴巴，自己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不就是跟着她出来一起吃饭嘛。 是啊，你这么亮的电灯泡在这里，你姐姐还怎么让陈默替她解决碗里的活？ 随着朱珠也放下筷子，整个桌上也就只剩朱睿还在孤军奋战。 “你们怎么都不吃了？”朱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我们又不是猪” “别瞎说，能吃是福，男孩子就要多吃点”陈默没好气的用手肘顶了顶珠妹，又将捞勺放在了朱珠手边，“好歹做是姐姐的，多照顾着他点。” 朱珠拗不过陈默，只好照做了，可似乎她今天的耐心有限，没一会便借着上厕所的由头离开了座位。 “睿弟，你别往心里去哈，你姐姐心地善良，是个好姐姐，她今天只是可能有些心情不好。” 朱睿有些委屈的点了点头，“嗯，我也知道她是好姐姐，可她喜怒不定，有时候很喜欢我，有时候又好像不喜欢我。” 陈默微微一笑，“女人心，海底针，以后你会懂的。不管你姐姐是不是会喜怒无常，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情：这辈子、这世上你只有她一个亲姐姐，她也只有你一个亲弟弟，她是你最亲的亲人，你也是她最亲的人。虽然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可以向自己的姐姐撒娇、撒气，但你已经是个小男人了，要变的更加成熟起来了，应该轮到你呵护自己的姐姐了。” “陈默哥哥，我好羡慕姐姐啊，小时候你就会一直带着她玩，护着她。现在都十年过去了，她依旧还能得到你的关心和爱护，可我却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哥哥。”朱睿撑着下巴，有些闷闷不乐。 “嘿，傻小子，哪来那么多的烦恼。今天咱们不就见面了嘛，以后的日子还长呢，有的是机会一起吃饭、一起玩。” 或许是陈默的话让朱睿产生了灵感，他有些忐忑的看了一眼陈默，“陈默哥哥，我说一句话，你别生气啊。” “你说好了，没事的” “小时候我就发现姐姐听你的话，没想到现在居然也是，她今天的样子，我可从没在家见到过，爸妈说的话也不顶用。要不然你做我姐夫吧，否则真没人治的住我姐了。” “姐夫？”陈默恨不得喷出一口老血，这哪是一个初中生应该说出来的话，他的想法怎么如此的天马行空，莫不是又遭到了奇葩电视剧的毒害？ “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朱睿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聪明脑瓜。 不知道什么时候，朱珠站在了隔板之后，把两人刚刚说的话全听见了。 陈默看到后，第一时间给朱睿使了眼色。 “姐夫你别不好意思，我姐姐还从来没谈过恋爱呢，嘿嘿嘿” “朱睿！！！看我不打死你！” “啊？姐姐？姐夫救命！”朱睿喊了一句后便用双臂护住了头，迎接着姐姐那狂风暴雨般的毒打。 陈默很是无语的看着这个作死的少年，他不应该叫朱睿，应该叫朱傻或者叫朱无脑。 原本好好的一顿午饭，有说有笑的，最后却在惨绝人寰的殴打中结束了。 “姐姐，你不回去了吗？” “眼瞎啊？看不见我已经带了背包了？”朱珠全然没好气的看都不看他一眼，真是太丢人现眼了，自己这是造的什么孽，居然带着他一起出来吃午饭。 “哦”，朱睿失落的低下了头。 “珠妹，你在这等等我”，说完陈默便搭上朱睿的肩膀，在走出几步以后才对他说道“见识过母老虎了吧，别再去触霉头了。我先送你上出租车，你安心我回家，我会把你姐姐安全带到学校的。” “嗯，还是陈默哥哥你好，像个哥哥的样子” “傻小子，打是疼，骂是爱，你懂不懂啊，不懂就好好读书，多读点书，以后会懂的。” 或许是受到了朱睿的影响，陈默也没留意到自己坐在了后排，他只是跟着朱珠便坐进了车里。 “默哥哥” “嗯？”陈默正在闭目养神。 “今天实在对不起啊，没跟你提前说一声，小睿他非要跟着来的。” 陈默睁开眼睛，目光温柔的看向朱珠，“挺好啊，三个人一起吃多热闹啊，我也很久没见过你弟弟了，他还是一样的可爱。” “他还小，有些话你别介意啊”，朱珠低下头，意有所指。 “平日里对他好一些，婷姐姐虽然揍我揍的也不少，可以说是把我从小揍到大，可她对我也是真的温柔、真的贴心，我知道她是爱我这个弟弟的。” “现在很多人都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可你不一样，你很幸运也很幸福，还有个弟弟一直陪着你。虽然你提到过你父母生这个弟弟的原因，可他是无辜的，没有弟弟不喜欢、不依赖自己的姐姐。” 陈默避开了珠妹的话题，说了些更实在的东西。 “嗯，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到底是童言无忌，还是一语成谶，只有命运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