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父亲

蜀汉章武元年，刘备为报东吴夺取荆州、二弟关羽被杀之仇，不顾一切的率大军伐吴。然，天不佑蜀汉，次年刘备兵败夷陵，被陆逊火烧连营，败的惨不忍睹。后又于章武三年，刘备退守白帝城。 可此时的刘备，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满怀壮志的皇叔了，家事国事已经压的他心力憔悴，白发苍苍。原本意气相投的结拜兄弟，却一个个倒在了匡扶汉室的大业上，灵魂里的孤寂和伤痛，在夷陵大败后如火山喷发般将他包围。 刘备自知命不久矣，遂招诸葛丞相来永安相见。 “朕自得丞相，幸成帝业，只因智识浅陋，不听丞相之言，自取其败…太子软弱，不得不以大事相托” “丞相，丞相，朕临死之前有心腹之言相告。…若太子刘禅能辅，则辅之；若其不才，君可自取。” 当时的蜀汉，荆州和上庸三郡尽失，六师尽丧，名臣猛将殆尽。外有陆逊大军虎视眈眈，内有世家大族蠢蠢欲动，内忧外患，主少国疑，已是覆灭在即。在这种情况下，刘备选择诸葛亮托孤，实在是把所有的信任都给了他，当然，也把所有的重担交给了他。且不论演义中这段白帝城托孤史实到底如何，男人与男人之间最大的信任，或许便是“临终托孤”吧。刘禅始终喊诸葛丞相叫“相父”，也确实是合情合理，应当如此。 这年头，天气预报还是有些儿准的，说是要有台风过境，天气果然不再烈日当空，而密布的乌云也昭示着风雨的来临。 “珠妹，明天好像要有台风来呢，你还来上课吗？” 两人站在阳台上，一起望着灰色的天空。 “应该会来吧，只要德哥不说停课” “那你可要带个沙袋过来” “沙袋？德哥家在顶楼呢，不会淹水的”，朱珠不以为然。 陈默坏坏一笑，“我当然知道，我是担心你被台风刮走！这小身材，看着就不稳当” “呸呸呸！还以为你是正儿八经关心我，原来在这等着呢”，朱珠没好气的捶了他一拳。 “哈哈哈，关心是真的，怕你被风吹走也是真的” 陈默一脸贱兮兮的样子格外的气人，恨的朱珠牙痒痒。 为了应对台风，王奶奶特意带着陈默买了不少的菜，说是怕台风来的这几天出不了门。 “妈，今天晚饭加点菜，有客人要来” “好啊，谁呀” 德哥指了指陈默，“喏，陈默的父亲过来探望他” “好啊好啊，又有阵子没来了” 他们二人的对话，自然也被陈默二人听到了。 “默哥哥，你爸晚上要来呢” “嗯，应该有十天没来了，正好前阵子王奶奶在住院，不然肯定来过了。” 朱珠撇头看向陈默，“哥哥，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别生气，可以不回答的。” 陈默转身靠在阳台上，“哦？说来听听呢？” “这七八天以来，我每天看着你忙这忙那，一点不需要我插手，可也正是因为看多了，我觉得”，朱珠有些犹豫，她觉得这么说好像不太礼貌。 “觉得我大男人主义？”陈默微微一笑。 “不，不是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明明我们都在这间屋子里，可似乎又不在。你在你的世界，我在我的世界，你的世界我想进却进不去，我的世界喊你进你也不愿进来。或许，我应该用我们二字更确切。” 陈默静静的等着她的下文。 “默哥哥，我不知道你跟丹姐在一块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可短短的这几天，你看着让我有些难过，有些心疼。你做起这些事情太娴熟了，就像是在北上广漂泊多年的游子，倔强又温柔，独立又孤单。” “我想，你这样子什么事都要自己做，或许是因为什么人也靠不上。在你的心里，家人、朋友、恋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哈哈，哈哈哈”，陈默尴尬的笑了两声，“没，没有这么事” 可朱珠一脸认真的样子，让陈默收起了玩闹的心思。 “哎” 若不是朱珠提起，陈默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去想这个问题了。 “在我心里，家人当然是最重要的，毕竟我也不剩几个家人了。而恋人、朋友，我自然也很珍视，没有他们，我的世界也必定是黑白无光的。你问我为什么别人进不来，我觉得，或许是因为我内向，我并不喜欢主动去交友，也不喜欢莫名其妙的人来打扰我原本平静的生活。又或许我是不想伤害别人，我是被她从深渊里拉出来的，我很难相信自己有足够爱人的能力，也很难保证自己能让他人满意。我的世界很小，只能容纳那些人。我的世界很大，只有那些人在里面。我觉得其实这样也挺好，他们喜欢五湖四海，我喜欢偏安一隅，互不打扰，互相安好。” “我做的这些事，也许并不是我真心想去做，只是我觉得我应该这么做。如果我不这么做，或许会有人不舒服，会有人难过，会有人责骂，会有人” “那你爱她也是这样？” 陈默嘴角微微扬起，“这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心甘情愿，至死不悔。” “那我呢？” 陈默深吸一口气，“并非不是自愿，亦是心甘情愿。” “默哥哥，你活的是不是太辛苦了？” “没人不辛苦吧”，陈默再次转过身，面朝天空，“德哥不也一样？家里只有孤儿寡母两个人，又要顾着我们这些学生又要顾着母亲，可又谁去顾着他呢？他不是一直都是自己顾着自己？” “珠妹，我知道你心软、心善，可你这样同样很累。你在乎的东西太多了，你又还剩多少去在乎自己。” “咱们都好好珍惜这段日子吧，彼此陪伴，彼此珍视。” 是啊，给我们留下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呢。默哥哥，或许我做不了什么，也帮不了你什么。可是，我知道，我不应该成为你的负担，不让你再为我分神、忧心。 大概下午六点不到的样子，陈默在楼下接到了自己的父亲，两人的手里又是大包小包的拎着，他每次来都是这样。陈默心里清楚，他这都是为了自己好，让自己在老师家能够被好好的关照。父亲的各种良苦用心，陈默终究是明白的。 父亲并不善于饮酒，又是从石桥驱车前来，可德哥依旧很尽兴，独自小酌了几杯。 跟之前两次不同的是，德哥和王奶奶显然更加把陈默当成了自己人，说起陈默的事来，也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真心实意。陈默用自己的言行举止，为人处事获得了他们的尊重和爱护，而不是因为其他的。 “朱老师，陈默能遇到你这样的好老师，真是他的福气啊！你们不用这么夸奖他，小孩子经不起夸的。” 虽是四个人吃饭，可主角却是父亲和德哥，大人讲话时，小孩和女人插嘴是不合适的。 “不不不，是陈总在家调教的好，这孩子肯定从小就聪明懂事能干” 父亲以茶代酒，恭敬的敬了德哥一杯，“改天一起喝酒，今天还是没有尽兴” “对了，朱老师，有个事情可能还要再让您多费费心。” “陈总客气了，但说无妨” “明天我就要带人去广州参加展会了，这一周应该都不在陵县，陈默要是有什么困难，劳烦您多担待些。” 听到父亲说的话，陈默有些担心，忍不住的开口道，“不是台风要来了吗？广州那么远，老爸你们怎么去？” “你看看，毕竟是自己儿子，第一时间就先关心你的安危来了”，德哥的脸上泛起浅浅的红晕。 “哈哈哈哈，这次坐火车去，安全的很呢”，父亲欣慰的看向陈默，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德哥看着自己眼前的这对父子，心里说不出的羡慕和感慨。曾几何时，自己的肩头也坐过自己的儿子，自己儿子也是这样依赖自己。“哎”，他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而旁边的王奶奶亦是如此。 “陈总放心好了，陈默来这也快一个月了，表现一直很好，从来没有惹是生非，也从不到处乱跑，真的很自律，很让人放心。” 这顿晚饭除了比以往多了些菜，有了点酒，其实也并没有特别的不同，就是普通的家常便饭。或许也就是这样普通的晚饭，才让人吃的更加自然、更加闲适。 猛烈的台风，吹的衣服猎猎作响，空气里也都是它呼啸而过的声音。陈默站在车边，看着前方离去的尾灯，再次用力的挥了挥手。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你父亲的球技了得啊，打不过，真的打不过”，德哥坐在驾驶位，看了一眼后视镜，准备带着他从学校回家。 “今天还真是痛快呢，你们打球水平太高了，看的我眼花缭乱”，陈默露出微笑，出声附和。 父亲和德哥至少有两个相同爱好，抽烟、打球，在吃过晚饭后，德哥自然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约着陈默的父亲在乒乓桌上较量较量。不过毕竟德哥吃了身材的亏，中年发福的他，体能明显下滑，导致他在击球时的动作也变形严重，陈默作为旁观者，一眼就知道他哪个球应付不了。 “你这孩子，哈哈哈。”，德哥又抬眼瞄了下天空，“这台风真来了呢” 尽管车窗外狂风呼啸，漫天飞舞着杂物，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撕裂开来，但德哥却稳稳的握着方向盘，眼神坚定而专注。车内并不只有他们两人，在他们的身上还有着不同的压力。陈默肩负着他父亲殷切的希望，而在德哥身上，则承载着陈默父亲所托付的信任。 晚上十点多，陈默抽出一张满是格子的纸。 他默默的说一句话，“八月三日，台风在即”，便随手将属于今天的小方块涂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