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陌生

等陈默到家时，已经快要十点了，王奶奶还特意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着他。 听到陈默的声音，王奶奶从沙发上缓缓起身，打开了两道门。 “奶奶，让你久等啦！”，陈默的喊声里透着喜悦。 可看到陈默手里拎着保温盒时，王奶奶有些惊讶，她知道陈默在南塘没有亲戚，没道理晚上出去一趟就有了，但她没有直接多嘴。 陈默去卫生间洗过手后，将保温盒拆开，里面装的并不是什么饭菜，是一个个馄饨。他随手捏起一个，细细的品尝起来，是标准的三鲜馄饨，丈母娘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哇。 “奶奶，你也尝一个吗？挺好吃的” 王奶奶走过来，坐在了他的对面，“小陈默，哪里买的馄饨呀？” “是同学给的，这里面估计有十多只呢。奶奶，要不我们明天早饭吃吧？” 王奶奶拿过保温盒瞧了一眼，“哟，包的还挺像样的，你同学手艺挺好的呢” “哈哈哈，她哪会啊，是她妈妈做的”，陈默说起这些话的时候显然没有经过大脑的深思熟虑，似乎还在兴奋之余。 “那明天是直接热一热还是煎馄饨？” “嘻嘻，奶奶你的手艺一向很棒，我都喜欢” 王奶奶发现，晚上回家后的陈默心情非常好，脸上的笑容也比平时的多了些甜蜜和幸福，是自己之前难得才能一见的，想必这个同学也不是一般的关系。 在手机上跟小娘子报了平安后，陈默就让她先休息了，自己很利索的洗漱后也上楼躺着了。 陈默躺在床上看向窗外，今天的夜空格外明亮，无数的星辰挂满了天幕。除了偶尔有汽车驶过的声音，四周静悄悄的，特别适合沉下心来思考人生。 今天与小娘子相拥亲吻时，自己用尽了全身力气去吮吸她的唇舌，仿佛要将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思念都通过这个吻传递给她一般。一方面，自己是真的好想她，她就如同自己身体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长时间的分离，那种痛苦简直让人无法忍受。另一方面，在自己内心的深处，又被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所笼罩，或许用“负罪感”来形容更为贴切。毕竟，在几天前自己曾冲动的亲吻过另一个女孩子。 可也正是有了前后的对比，他才更清楚的认清了自己。 爱是爱，喜欢是喜欢，这两个不能同时存在。爱是有排他性的，自己不可能在爱上她时，又能同时喜欢别的姑娘。自己在跟小娘子亲吻时，内心是安宁的，满足的，没有那么多纯粹的情欲在蠢蠢欲动。当然，自己不是对她没有那方面的欲望，可那从来不是最主要的。更重要的是，自己不会因为亲吻她而产生负罪感，自己原本就和她有以后的打算，想跟她白头偕老。跟她拥抱、亲吻，就像是跟自己家人在一起吃饭一样，本就是一件尤为寻常的事情。可珠妹就不同了，自己显然是越界了，在耍流氓了，辜负她了，自己那是趁人之危，仗着自己被她喜欢着，肆无忌惮的欲所欲为，卑劣、无耻、下流。陈默觉得已经有些不认识自己了，自己真的要悬崖勒马了，无论用什么办法。 就像自己说的那样，她是无可替代，是独一无二，自己心里只有她，也只能是她。对于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无论是对谁，陈默都深深的感到内疚，他觉得自己做错事了。可他却无人能够与其倾诉，也没脸面将这种事说出口。 没有了那么厚重的相思之苦，陈默睡的很香甜，一直睡到了自然醒。他缓缓睁开双眼，感受着窗外那温暖而柔和的光芒，心中涌起一股无比舒适的感觉。随后，他又像一只刚刚睡醒的猫咪一样，伸展开双臂，打了一个长长的、惬意的懒腰。这个懒腰似乎将全身的疲惫和困倦都驱赶走了，让每一处肌肉都得到充分的伸展。随着身体的舒展，陈默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涌上心头，仿佛全身的细胞都被重新激活，充满了勃勃的生机与活力。 “哇，好香呀，王奶奶你早饭烧了什么呀？我在门外就闻见了”朱珠轻轻蹲下身，换好拖鞋后将运动鞋放在门外的鞋柜上。 “哈哈哈，你的鼻子可真灵，坐一会吧，马上就好” “默哥哥呢？他还没起床？”朱珠瞅了一眼，没看到陈默的身影。 王奶奶笑着点点头，“他昨天睡的有些晚，让他多睡会吧” 朱珠狡黠一笑，“嘿嘿，我知道啦”，嘴上说着知道，两条腿可却往楼上跑去。 王奶奶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她都没来得及拦住。 “跑慢点，房子要被你震塌了”，陈默在楼上时就听见了楼下的动静。 “哎呀，本来还想吓你，啊，不是，还想好心喊你起床的”，朱珠脸上有些调皮，又有些小失落。 “一不小心说漏嘴了吧，做坏事可要被雷公公劈的”，陈默关掉空调，打开窗户，招呼她下楼吃早饭。 果然煎馄饨也是绝妙的美食，当那一盘金黄色的煎馄饨摆在眼前时，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美好起来。其外皮酥脆，内馅鲜美多汁，让人忍不住垂涎欲滴。轻轻咬上一口，“咔嚓”一声，外皮瞬间破裂，浓郁的香味充斥着整个口腔。 “王奶奶，好好吃呀！又是是这个馅，调的很不错呢”，朱珠满脸都是开心。 王奶奶看了一眼陈默，却见他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只是神情自若的在喝着粥，“喜欢就多吃两个，是昨天小陈默带回来的” “嗯？你哪买的？”，朱珠好奇的转头看向陈默。 “唉，真是教不会你，嘴里有东西的时候别说话，待会吃完了告诉你”，陈默撇了撇嘴，摆出了兄长的模样。 “哦，我这不是好奇嘛” 陈默又给她夹了一个，“慢点吃，多嚼一会。” 陈默也并不想隐瞒她什么，可也不愿影响吃饭的祥和氛围，有些事还是私下里说吧。 “小默，放下来吧，你赶紧去忙吧” 见到陈默拿起保温盒准备清洗，王奶奶连忙出声阻止，想让他歇歇。 “没事，一直都是我洗的”，陈默笑呵呵的打开水龙头，一件件的清洗着。 “哦？一直？那之前？” “之前也用过，有的时候放的是炒饭，有的时候放的是家常菜饭，有的时候放的是水果酸奶…” 陈默说起这些时，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让王奶奶很是诧异。 “小默，你，你有女朋友了？！”，王奶奶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最让她不敢相信的却又一直悬在她心头的问题。 陈默很自然的点点头，“嗯，我昨天晚上就是去见她的，馄饨也是她给我的”，不过他没有提到见到她母亲的事情，这种事情完全没必要再说出来。 “那小朱珠？” “嗯，她一直知道的，也见过，她高一时有次见到我们在一起，还骂了我‘渣男’。不过，我们之间当时还没相认。” 陈默说的信息量很大，王奶奶一时间竟愣住了。 “哎”，她的一声叹息，也是陈默想做的。 人生总是面临着各种选择和诱惑，向左向右、向前向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没有那么多的对与错、是与非，有些命运安排的东西，并不是靠人力就能抗衡的。可即使不能抗衡，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这段日子以来，珠妹对自己的依赖和喜欢似乎在呈指数式的上升，且毫无下降趋势，自己也是没羞没躁，跟她举止亲密。而且珠妹中午会睡在自己床上，早上还会偷偷溜上来，这些事情放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现在仔细回想起来，真是有些后怕，到底谁和谁才是恋人关系。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句话谁都知道，对于自身的感情生活亦能适用。自己生命里无缘的人当“舍”；自己无能力的事当“断”；自己心中无用的执念当“弃”，可对于陈默来说，珠妹并不是与自己无缘，只是这种“缘”无法升格，不能踏入爱情的城门，而且哪怕是在城外徘徊也不行。 对于两人的关系，陈默和朱珠自然已经多次向对方表明心意，可即使是心里知道也并不等于就能做到，两人相互纠缠着同淋白雪、共历风雨，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成长和烦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二人的关系，虽不是情侣，可也与情侣无异，远不是用同学、朋友、兄妹等称呼可以形容的。 陈默在昨夜里考虑了很久，可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办法。若是用极端的方法一刀两断，确实挺简单的，干脆利落，省心省力，可她不是一普通人啊，自己内心里是真心把她当做了妹妹了，这样一定会极大的伤害到她。若是文火慢煮，循序渐进，徐徐图之，似乎也不是不行，可陈默就怕越缠越紧，越缠越乱，更加不可收拾。可无论陈默怎么做，这件事情的最后结局都不可能完美，哪怕兄妹关系尚存，也不过是貌合神离、虚有徒表。而最坏的结果，陈默也不是没想过，两人最终变成了彼此间最熟悉的陌生人。 人，是会变的，可这种变化不应去归咎于外界因素。要知道，对于美好的道德标准，每个人都知道，都清楚，都明白，可却难以真正去做到、做好。而对于此事，王守仁的“心学”有着卓着的见解。王守仁，作为儒家四圣之一，也是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思想家、教育家，是那种“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存在，世人也称其“王阳明”。“知行合一”是其提出的一个重要命题，对当时社会和后世发展都产生了深远影响。 陈默自然也是阅读过其着作《传习录》，可自己真的是白读了圣贤书，既未清醒的“知”，又未果断的“行”，更别谈“知且行”、“行且知”。所以哪怕知道自己失礼无德却任性妄为妄言，真是造孽啊。真是应了那句话，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一切都只能怪自己。虽然陈默并不能接受给自己安上一顶色欲熏心的帽子，可暑假里自己做的事情却只能用这个来解释。原本纯粹纯洁的兄妹之情，终究还是被自己污染过了，让自己如此的被动，如此的不知所措。 没有所谓的“先知后行”，也没有所谓的“先行后知”，“知”与“行”本就是相互包容，无法分割的。经常会有人说，“我知道不能做，我也知道应该怎么做，可我就是做不到”，这种理由就是废话，完全不能作为他犯错犯浑的理由。 人这一生，要走很长的路，过很多的河，翻很高的山，历经凡尘的各种人与事，但只有在知中行，在行中知，方能守正本心，不入迷途。 切莫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让自己都不再认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