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风带着陆裳飞回饭庄,却远远的听见饭庄内传来的吵闹声。 “我是谁用不着你管,但你光天化日,郎朗乾坤,竟敢做出如此恶行,别说老夫不答应,大伙都不能答应!” 裴风快速飞到饭庄中,只见萧锦护着李爵,而小狼鼻青脸肿的挡在二人前面。 刚刚说话的是许金,裴风叫他“金爷”,除了他之外,还有不少曾经的主顾,众人围着一个络腮胡大汉,此人面相凶恶,不似好人。 “萧锦姐,金爷,这是怎么了?” 那络腮胡大汉见来者是连叶楼的人,连忙赔笑两声,然后便离开了。 “裴风,不能放了那人,这个家伙罪大恶极……”其中一个主顾说道。裴风命司马炅将那大汉锁了,丢了回来。 陆裳见李爵的面相,越看越觉得眼熟,最后情不自禁落下泪来,萧锦带着李爵上来安慰她,却不知陆裳为何流泪。 陆裳却一把抱住李爵:“猪头,我是小姨啊。” 萧锦一时愣住,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接着便带着李爵和陆裳上了楼。 裴风将凝血脂放到小狼手里,问了声还疼么?小狼自然不会说疼,直说现在比以前好多了。 “承蒙各位叔伯照顾,日后若有差遣,万死不辞。”裴风拍了拍小狼的肩膀,而后起身向众主顾作揖道。 “你这说的什么话,别说这是你家了,就算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勇气,我等也是有的,怎么样,现在信了吧,以前我说我是修仙者,你小子还皱着鼻子不相信。”金爷爽朗的笑道。 裴风重重的点了点头,而后询问起此番事件的来龙去脉。 这络腮大汉是一江湖修士,本来也参加的灵宝试炼,但一趟下来,没获得任何资格,于是便不知怎么,来到了宾口饭庄,前两日因其心情不畅,来此吃些酒菜,但宾口饭庄早就不营业了,但他偏要吃,不得已,萧锦让李爵给他做些饭菜,谁知此人吃上瘾了,一连三日,都来这里吃喝,但就在今天,他也不知哪里来的狗胆,竟然准备霸占这里,还欲强娶萧锦,萧锦拼死反抗,小狼疯也似的与其撕咬,虽然被打的遍体鳞伤,但也成功引起周围客邻的注意,这才僵持至今。 裴风淡淡的对隐着身形的司马炅道:“找个地方处理干净,做掉他之前搜索下他的记忆,看看他背后有没有什么人,回来之后一一告诉我。” 裴风这种低沉的音调,最让司马炅害怕,他用遮天幡将那大汉与自己裹住,飞往城外。 饭庄内众人见那大汉消失,顿时面面相觑起来,裴风则说道:“我将他关了起来,之后再审问,诸位叔伯都来坐坐,今日我下厨。” 肴核既尽,裴风送别众人,然后才与早就回来却隐在屋顶的司马炅交谈起来。 “江湖散人一个,身上倒是没啥宝贝。” “无妨,以后这种事情不用跟我说,我相信你。” “你急什么啊,我还没说完呢,喏,这东西从他身上搜到的,烧也烧不掉,砸也砸不坏,最关键的是,炼化不了也不能收入到储物空间。”司马炅拿出一只红色绣花鞋,裴风接过手中,看了两眼,这鞋长约五寸,绸面碎花。若仅凭司马炅的描述,裴风会认为这鞋子与如意的那面团扇相仿。但看到这鞋子后,裴风却觉得不大一样。 “这鞋子,你怎么看?” “看着邪性,我的意思是,不管它能不能炼化,能不能放入储物空间,它本身就透着一股子邪性,反正我说不好,本来我都不想带回来的。” “不错,我跟你的感觉一样,这鞋子拿在手中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对了,你从那胡子的记忆中,有没有寻到,这鞋子他怎么获得的?” “我想想啊,我靠,坟头捡的!这小子胆儿挺大的啊!” “师姐,我回趟连叶楼,你帮我测测萧锦姐的特质。”裴风不等陆裳回话,便御剑飞了出去。 裴风感觉这鞋子应该不只是忆灵的程度,或许是怨灵,只是不清楚那络腮胡怎么能一直与这怨灵相安无事的。 回到经楼后,裴风直接找到贺邡:“师兄,你看看这鞋,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拿开拿开,我去,都冒黑烟了,你从哪弄得啊?” “啥黑烟?”裴风见贺邡一脸的惊悚,还说什么黑烟,不禁满心疑窦。 “也对,你看着点啊。”贺邡取出明王舍利,射出一道佛光,照在那绣花鞋上,只见一缕缕黑烟从其上冒了出来。 “师兄,这是啥啊?” “啥?怨气呗,不过看样子,其怨气似乎刚刚被削弱过。” “啥意思?明王舍利削弱的么?” “不不,感觉像是血祭过了,你又除暴安良了啊?” “差不多吧,我让司马炅去干的。” “咳咳,你帮我护法,我试试能不能与其沟通。” “师兄,要不让马长老来帮忙吧,你不会有危险吧?” “老马只会以暴制暴,我这可是经道法门,你就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裴风见贺邡一脸的自信,便不再劝阻,接着祭出帝江银铃。 “上道啊,师弟。”裴风只是想着帝江银铃的仙乐可以抚慰心灵,或许可以安抚鞋中怨灵,没想到歪打正着。 贺邡先召出弱水,将整个屋子笼罩起来,而后祭出般若伏魔杖,用于震慑,接着,祭起立地成佛念珠悬于头顶,一切准备停当,贺邡才催动明王舍利,尝试与绣鞋中的怨灵交流。 片刻之后,绣鞋冒出滚滚黑烟,裴风连忙向帝江银铃之中注入灵力,以求安抚怨灵。只是这怨灵似乎不吃这一套,就在裴风急的抓耳挠腮的时候,贺邡忽然怒哼一声,明王舍利光芒大盛。般若伏魔杖应和般发出诵经的声音,那绣鞋竟喷出鲜血来,气味腥臭至极,裴风大惊,召出燧天鼎,将之罩定,欲烧之而后快,但却被贺邡阻止。 “切莫嗔怒,此乃恶相,而非本相,执着表相,难得真相。” 裴风点了点头,贺邡此时的模样,让裴风对他的印象完全改观,此时的贺邡如同罗汉一般,一身正气,驱逐邪枉妖佞。 即便那绣鞋依旧黑烟滚滚,邪气逼人,但在贺邡的佛光之下,却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尔有冤仇,诉之我听,尔若不从,决不姑息。尔身我葬,尔仇我报,尔冤我申,尔怨我消。” 贺邡这般正经,倒是让裴风觉得有些拘束了,但其句句威严,不容置疑。 忽然,绣鞋之中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那浓烟渐渐消散,最后化为一红衣女子。其面容模糊,被长发遮着,浑身似是湿漉漉的。 见这女子凄惨的样子,裴风心中不忍,便走上前去,欲将那女子扶起。 突然从那长发之下伸出一张血盆大口,裴风大骇,此时贺邡却传音:“师弟,看你的了,这是她最后的心防。”此事本应由贺邡来做,但裴风动作快了一步。 裴风听到贺邡传音,心中一定,出手将那女子扶了起来,起初裴风的手臂穿过了红衣,因那女子并未完全相信裴风,所以是虚影,直到她感觉到裴风是真心想帮她时,她方化为实体,这才让裴风扶了起来。 女子心防消失后,抱住裴风痛哭起来,哀怨凄婉,悲恸万分。 “不哭不哭,我和师兄肯定会为你报仇的,你能说一说你旧有何仇,心有何怨?” 经了解,这姑娘叫苗玉,其生辰比较特殊,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阴刻阴地出生,鬼道中有个说法,叫做六阴女。她自幼父母双亡,邻里要么离奇病死,要么无故疯掉。她本人靠着极硬的命格活到十九岁,但在她生日那天,被一恶毒老道看中,编织谣言称她会克死全村,需以五行之刑将她魂飞魄散。 所谓五行之刑却是全村之人以铁针竹签穿刺其身,沉塘溺毙后以火焚尸,最后于她生辰时刻埋于阴地。此等邪术被称作六阴归命,那恶道将苗玉的魂魄封印在其生前最珍惜的绣花鞋中,这鞋子她甚至没穿过。 裴风早已泣不成声,他紧紧的握着苗玉的手。 “你是哪里人士?”贺邡问道。 “流沙,镇河关,无鱼村。” “那里居然还有人住,那可是大凶之地啊,你可记得那恶道名讳?”裴风以前听饭庄的客人说过这无鱼村,很是诡异。 “山暮老贼!可……记得又有什么用,他已经死了十多年了。不过他有一弟子梅隽(俊),亦是十足的恶人。”苗玉再次啜泣起来。 “他死了,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他逃不掉的。”贺邡觉得这恶道死有余辜,他要追究到底。 “没错,我们就算把他弄活过来,也要让你亲手报仇。” “师弟师弟,过了,活过来就不好办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过只要他是鬼,我就有办法帮你报仇。” “我师兄从不在这种事情上说大话的。”裴风附和道。 只是不知为何,苗玉此刻忽然情绪失控,凄厉的叫道:“我不甘心!” 裴风连忙抱住她,极力安慰道:“苗玉姐,相信我们,肯定会帮你报仇的。” “我不甘心,因为上天有好生之德,难道我就该死么!” “苗玉姐,我师兄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不想把那恶道救活,那种人不配,就算要救,肯定也救姐姐你。” “我看出来了,你与那些道士和尚一样,满口的道义,什么好生之德,那我是什么?我不甘心,他们用铁钎刺入我身体时怎么没人说好生之德!他们用竹签钉入我手足时,怎么没人说好生之德,他们笑着将我推入河中的时候你们在哪?烧我残躯,只是为了不看到我凄惨的样子罢了,以为烧掉我便能心安理得?将我骨殖埋在凶地,冤魂永无宁日,而他们安享太平……” 裴风心头闷若扼喉,那邪恶老道死有余辜,但那些愚昧村民就情有可原了么,愚昧借着谣言的幌子便可那般猖狂肆无忌惮,无知凭着歪理邪说便可残害良善,乡人之恶甚矣。 此时虞芝发现裴风不太对劲,便出言提醒道:“若想暂时平息这姑娘的怨气,必须知道她记忆中好的回忆,她生前是善良人,肯定有好的回忆的,因为善良人心中,他人随手善行也会令她感激不尽。” “但是该怎么唤起她美好的回忆啊?” “也许可以从她的名字着手,切记,莫从绣花鞋入手,那东西是她的怨念源泉,也许她本都准备嫁人了,那绣鞋是她准备嫁人时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