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至暗时刻：啼血黎明（下）

地下斗鸡场，篱笆擂台前。 咯培尔来不及理会它们并不友善的眼神，赶紧打开自己的背包解释道：“各位赶紧戴好头灯和背上蓄电池，现在外面到处都是黑色的虫子，它们趁着夜色把我们的城镇给屠了！现在整座城市只剩我们几个幸存者。” “啥？” “怎么回事？” “我认识你，你是疯鸡咯培尔，这就是你研究出来的玩意？没想到真的能让我们在黑夜中活动啊。” 眼见这群公鸡全都不在聊天频道上，咯培尔急得要命，它准备再次强调外面很危险，它们得穿上照明装备。 就在这时，一只公鸡突然冲到咯培尔背后，朝黑暗用力一挥翅膀。 “啪”的一声在黑暗中响起，咯培尔赶紧转身掏出手电筒照去，只见一坨隐约看得出是黑色虫子的爆浆肉泥粘在墙壁上。 “这就是你说的黑色虫子？”扇翅膀的公鸡问道。 “对对对，外面全是它们，它们正在啃食地表上的一切有机物，所到之处只剩光秃秃的地皮，而且它们还知道我们鸡群的弱点，我担心它们会跟随着夜色一路席卷” “这样的话，如果我们不想办法阻止它们，全世界的鸡要么在睡梦中死去，要么被活活饿死！” 听到这里，所有大公鸡都沉默了一会，随后七嘴八舌地说道： “那太窝囊了。” “妈的，欺负我们晚上是瞎子？” “看我干翻这群虫子。” “疯鸡，这东西怎么穿？” “疯什么疯，叫博士鸡，要不是它，我们早就被啃得只剩骨头了。” “博士鸡，你是我们这里最聪明的，我们这群老大粗只会打架，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咯培尔一边帮它们安装头灯，一边回答道：“我们往东去，要是下一个城市没有沦陷，我们就想办法抵挡住虫子的攻势，要是城市已经沦陷，我们就继续往东，直到到达晨昏线。” “好。” 一群戴着头灯的公鸡背着小型蓄电池从地洞里钻出来，就像是下矿回来的矿工。 一回到地面，大公鸡们立即乱晃头灯，往原本城市的方向照去，并希望被它们包围在中间的疯鸡只是在开玩笑。 但很可惜，它并没有开玩笑。 “走，我们往东去！” “各位鸡哥，注意保护好你们的头灯，那群虫子知道我们的弱点，会专门针对头灯攻击。”咯培尔想起虫子的狡猾，连忙补充道。 “好的。”其中一只大公鸡用鸡爪硬生生将一只蟑螂踩到爆浆，同时回答道，“谢谢提醒。” 不知过了多久，它们一行鸡在黑色虫子的包围封锁线中撕开无数个豁口，总算来到下一个鸡棚城市的遗址。 公鸡们沉默着，并用袭来的黑虫泄愤。 在强势破开黑虫们的又一波攻势后，其中一只公鸡微微喘气，提议道：“我们不能再这样走下去了，它们会飞，我们走过去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啊，我们得找个高点的地方滑翔起飞，不然再这样走下去只会空耗体力。” “走，我们在这附近找座高山。” 咯培尔跟随着这群大公鸡来到附近的一座山崖上，说实话，负重徒步走它还能咬咬牙坚持，但负重滑翔飞行 它赶紧将小脑袋里的畏难情绪甩掉，走到山崖边舒展双翅，感受着风的流动。 走，死路一条；落单，死路一条；原地不动，更是死无葬身之地。 不管三七二十一，它都得飞起来，更要追上大公鸡们的速度，不能拖后腿。 “你们先走，我来断后，不能让这群虫子影响到我们起飞的姿势。” “自己小心。” 隔壁突然传来一段莫名其妙的对话，咯培尔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双强有力的鸡爪直接抓住它，然后离开山崖，迎风起飞。 “你” 抓住它的公鸡抢答道：“别说话，影响到我飞行了。” 咯培尔只好闭上嘴巴，侧头看向黑暗中那颗逐渐远离它们飞鸡群的孤独光点。 旁边飞着的公鸡见到它这副表情后，安慰道：“别担心，它必死无疑。” 咯培尔： 它顿了顿，补充道：“我们也必死无疑。” 话音刚落，整个飞鸡群都安静下来，只剩呼呼作响的风声，以及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的翅膀高频率扇动声。 显然，那群黑色虫子追来了，而且数量极多。 “提速，把它们甩开。” 抓着咯培尔飞行的公鸡开始加大翅膀的扇动频率，其余的公鸡也纷纷效仿，一时间，它们真的成功把那些虫子远远甩开，甚至不见踪影。 但光亮在黑暗的环境中是十分耀眼的，一直拿手电筒关注着后方情况的咯培尔很快就发现那些黑色虫子又追了上来，而且还有一些虫子从地面上起飞，加入到追杀大军当中。 黑色的虫潮如海啸一样向飞鸡群逼近，它们扇动后翅时发出的声音让公鸡们起鸡皮疙瘩。 整个飞鸡群都十分沉默，每只公鸡都在埋头向前飞行，好像这样就能再次摆脱虫群的追杀。 但很可惜，它们的体力在不断下滑，而追杀的虫群中，却每时每刻都有生力军从地面上加入。 再这样下去，它们就要被追上了。 每只公鸡都清楚。 忽然，有只公鸡打破了这越发诡异的沉默，开口说道：“我记得这附近有座城市，我下去看看情况，你们继续飞。” 刚说完，它便改变飞行姿势，从飞行队伍中脱离出去，与众鸡分道扬镳。 与它一起分道扬镳的，还有一大群虫子，它们从大部队中脱离出来，追向那只离群的公鸡。 飞鸡群继续保持沉默，它们都清楚，现在下方一片漆黑，鬼才知道自己现在飞到了什么地方上空。 那只公鸡欺骗了它们，它必死无疑。 离群的公鸡确实欺骗了它们，它并没有降落到地面上去看看所谓城市的情况，而是在空中绕了个大圈，然后带着几乎要追上它的虫群，从侧翼一头扎进追杀鸡群的大部队中。 一直留意后方追兵情况的咯培尔发现虫群中似乎发生了巨大的混乱，大量黑虫被迫改变飞行方向，或者干脆刹车停飞。 与这个意外状况一同出现的，还有一颗在黑暗中消失的光点。 飞鸡群获得了短暂而宝贵的喘息时间，但很快，重整好队伍的虫群又追了上来。 就在这时，又有一只公鸡突然说道：“我老家在这边，我先去看看爸妈的情况，你们继续飞。” 咯培尔: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只公鸡编造着各种奇怪的理由离开鸡群，最后消失在黑暗中。 到最后，这黑暗的天空中，只剩咯培尔和抓着它飞的公鸡，以及不减攻势的虫群。 自称说话会影响飞行的公鸡突然开口聊天：“咯培尔，我们是不是除你之外，第一批在黑暗中活动的鸡？” “没错，不仅如此，你们还创造了鸡首次在黑夜中飞行的历史。” “哈哈，那你还是世界上第一只在黑夜中乘坐飞鸡的公鸡。” 咯培尔只好内心苦涩地陪笑两声。 “咯培尔，接下来这段路，就要你独自去飞了。”公鸡沉默了会，继续说道，“我跟那群扭扭捏捏的家伙不同，我会直接告诉你，我要帮你断后。” “嗯。” “咯培尔，我们这群不喜欢动脑子的老大粗都清楚你的重要性，你这么聪明，不可能不清楚自己的定位吧？” “清楚。” “清楚就行。”公鸡直接摆动双爪，用最后的腿部力量把它甩了出去，同时喊道，“带着你的发明创造去找到另一个半球的鸡群吧！然后带着它们给我们这个半球的鸡群复仇！” “明白！” 咯培尔在空中调整好姿势，然后利用公鸡送给它的初始速度展翅高飞。 接下来这段路，只剩它自己，也只能靠它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在它拼命拍打翅膀与虫群保持飞行距离的时候，一道白色的光芒突然突破地平线，刺穿漆黑的天空。 渐渐的，天空开始发白，地面的黑暗也开始被破除，咯培尔看到下方只剩光秃秃的岩石和水分充足的土壤，不见一丁点植被。 它的心沉了下来，它居然忘记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晨昏线是会移动的。 也就是说，前方很可能会有大片区域，是黑色虫子席卷过的无鸡区。 而以它现在越来越低的体力水平，是很难飞过接下来这片区域的。 思考挣扎良久，咯培尔决定找个光秃秃的山顶降落。 一落到地面，它趁虫群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立即把手电筒打开并对着东方，然后从背包里掏出小型风力发电机与之连接起来，最后丢下背包，转身准备应敌。 它只希望在它死后，这群虫子不会对手电筒和风力发电机感兴趣，更希望会有鸡来探查这片大地的情况，然后发现了手电筒的光芒，最后找到它放在背包里的论文。 太阳即将升起，虫群即将袭来。 咯培尔背对东方，面朝西方，发出了来自灵魂的怒吼： “喔喔喔—！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