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了许久，除夕之日总算是到了。 因是过年，宫中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万岁爷素来不爱奢靡，以往每年虽办晚宴，但也只是大臣们齐聚一堂。今年更是格外的简约，早早就下了令说是连这宴席都不必准备了。 只在晚上与各宫的嫔妃们一起用个膳。 万岁爷下令了要节俭，自然无人敢有意见。 只是想到今日晚上便可以看见万岁爷， 嫔妃们自然兴奋。 自然也无人注意晚宴了， 阖宫上下的嫔妃都铆足了劲儿的在打扮自己。 合欢殿 沈芙才刚起，一大早万岁爷的赏赐就下来了。 内务府的总管面上带着笑：“奴才恭喜沈婕妤，贺喜沈婕妤。” “万岁爷除了给长春宫的之外，给小主您这儿的赏是最多的。” 每年除夕之夜，万岁爷都会大赏后宫。今年虽是下令说要一切从简，但是这赏赐可没少。 沈芙怀着身孕，位份又不低，再加上万岁爷有意无意的偏宠。 得来的赏赐居然是除了荣贵妃之外，最多的。 内务府的奴才们将流水似的将赏赐往合欢殿内搬。 沈芙站在门口，瞧着来来往往的奴才，忍不住的道：“公公，我这儿的东西是不是太张扬了些？” 她刚刚站在门口随意的瞟了几眼，随意一瞟就是青玉浮雕福禄寿如意、紫檀龙凤铜镜台、白玉浮雕荷叶洗。 更加别说还有什么珠宝首饰，绫罗绸缎， 云锦、蜀锦、折花锦绸这些，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她屋子里搬。 沈芙站在门口，忧心忡忡：“是不是太多了？” “这才哪到哪儿啊。”内务府总管康路海笑的一脸巴结。 “以万岁爷对小主您的这份心意，这是送多少都显得不够啊。” “再说了小主您腹中可是还有万岁爷的子嗣，以您如今的身份，这后宫上下有 什么好的香的，还不都是紧着您来？” 康路海不愧是能升到内务府的总管之位。 就这几句话说的，让人心里着实是舒坦。 沈芙眼看着拒绝不了，便也没再继续过问。 这康路海说的半点儿都不错，万岁爷的赏赐着实是不少。 流水似的往合欢殿送，光是奴才们搬，都接连搬了一刻钟的功夫。 “劳烦各位公公了。” 眼看着东西都搬好了，沈芙连忙使了个眼色朝着小桂子看去。 小桂子从袖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荷包，隐晦的塞入康路海的手中。 “这……”这康路海在宫中混迹这么多年，自然是个人精。 指腹一摸，就知道里面有不少。 挤着一张脸，朝着沈芙笑的更加灿烂了：“这奴才怎么好意思？” 康路海客气了一下，就收了起来：“多谢沈婕妤，多谢沈婕妤。” “公公不必客气，这大过年的，也得让公公沾沾喜。”沈芙走上前，试探着的：“何况这一大早的，公公在我这儿忙了这么久，待会儿还要去谁那儿？” “沈婕妤客气了。”康路海得了赏，自然是知无不言。 “奴才刚从荣贵妃那儿回来，第二个就到了小主您这儿，待会儿还要去淑婕贵嫔与祥贵嫔那儿。” “公公还未去淑贵嫔那儿？”沈芙的眉心一拧，心中瞬间就是感觉一阵不妙。 “公公，我的身份可比淑贵嫔低上一级。按照规矩公公应当先去淑贵嫔与祥贵嫔那儿啊，怎么先到我这儿来了呢？” 沈芙眉心紧皱着，显然是吓得不轻。 规矩就是规矩。 后宫中的任何事都需要按照规矩来，沈芙的位份明确的就是比淑贵嫔低一级。 这样的事却排在淑贵嫔前面。 若是被人知晓，岂不是要说她尊卑不分，以下犯上？ 沈芙面上不悦，倒是一旁的康路海心平气和：“小主，您别着急。” “这奴才送什么东西， 如何送都是听万岁爷的指使的。” 康路海双手举起，朝着乾清宫的方向拜了拜：“上面是这么吩咐的，奴才们只是照做罢了。” 他说完，面带着笑意跪在地上打了个千儿。 “时辰还早，沈婕妤您这儿既是没什么吩咐，奴才就先淑贵嫔那儿了。”康路海手脚麻利跪在地上行了个礼，随即满脸笑意的扭头离开。 留下沈芙瞧着这一屋子的东西，头疼的发愁。 “今晚上这除夕之夜，怕又是一场风波。”沈芙瞧着屋内满满当当的一切，伸出手无奈的揉了几下眉心。 “小主愁什么？”小桂子与紫苏等人倒是高兴得很。 “万岁爷这是宠爱小主呢，小主应当高兴才是。” 这样大的恩宠，这样多的赏赐，阖宫上下除了荣贵妃那儿之外，她们合欢殿得来的赏赐是最多的。 “之前万岁爷不过是少来了咱们这儿两回，阖宫上下的奴才们就恨不得传的说是小主您失了宠。”紫苏道：“今日这件事一传扬出去，看日后还有谁瞧不起咱们。” 沈芙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随后这才走进屋内。 屋外堆得满满当当的，隔着一道门帘，沈芙瞧着屋外的东西。 就觉得脑袋疼的厉害。 “你派人去跟着康路海，看他是不是去淑贵嫔那儿。”沈芙朝着小桂子吩咐了一声。 小桂子立即点头出门。 “小主，奴婢瞧您好像是不高兴？”等小桂子走后，紫苏忐忑了许久，到底还是走上前问。 今日是除夕，万岁爷又赏下这么多东西。整个合欢殿内上下的奴才都笑的合不拢嘴，倒是唯独小主瞧着好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不是我不高兴，而是事出反常必有妖。”沈芙摇了摇头。 这根本就不是小事。 往小了讲，是内务府的奴才们忘了规矩。可若是被有心人抓到，说沈芙是尊卑不分，以下犯上。 这样大一顶高帽子扣在她头上，沈芙倒时候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再加上万岁爷赏赐下来这样多的东西。 眼前这一切越是风光，但她心中却始终存着忐忑。 “万岁爷对我恩宠是好，但是太过张扬却并非好事。”沈芙的摩挲着指腹上戴着的戒指： “我只是不明白，万岁爷是最重规矩之人，偏偏今日这事却又做的极不规矩。” “越过淑贵嫔等人先派人将赏赐送到我这儿，分明是在打淑贵嫔与祥贵嫔的脸。” “祥贵嫔早就无宠，最多也只是会酸涩几句。但是淑贵嫔却是受宠惯了，脾气大，万岁爷这么做她今晚上必然不会放过我。” “万岁爷这么做简直就是把我放在风口浪尖儿上，这不像是万岁爷的作风。” 沈芙一一剖析着万岁爷的心理。 这时，一旁的紫苏却是道：“或许是万岁爷是想要晋升小主您的位份呢？” 紫苏捏着沈芙的肩膀，一脸的懵懂无知：“若是小主您晋了位份，那就是沈贵嫔了。腹中又有了万岁爷的子嗣，可不是比淑贵嫔更加尊贵？” “到时候小主还需要怕她做什么？” 沈芙落在自己的小腹上的手瞬间顿住。 顺水推舟？ 沈芙忍不住的安慰自己，万岁爷这么做自然有理由。 万岁爷的恩宠从晌午一直赏赐到晚上 。 听说是连长年不受宠，连见上万岁爷一面的嫔妃都得了恩宠。 内务府的奴才们满后宫的跑，直到晚上才算是送完。 而除了荣贵妃那儿之外，沈芙那儿得的恩宠最多，内务府去的最早的消息也渐渐地泄露了出来。 听闻淑贵嫔因此一早上碎了三四个玉器。 到了晚上，除夕晚宴才总算是开始了。 因后宫嫔妃不多，晚宴便直接在荣华殿内举行。 沈芙到的时候不早不晚，却有不少嫔妃早早的就过来了。 她一进屋，就听见里面的说话声儿： “听说荣贵妃与万岁爷两人都还在长春宫呢，没有过来。” “那可不是，还不是因为三皇子还在病中，离不得荣贵妃。” “再加上万岁爷这几日一直都在看着三皇子，两人到时候只怕是要一起来了。” 四桌的嫔妃们说话声音极小，却压根儿就掩盖不住。 沈芙走过去时，甚至是能够听的清清楚楚。 她当做没听见，扶着小桂子的手走过去。才刚进屋，一旁的说话声瞬间就停了下来。 刚刚那些说话的人，此时的目光似有若无的都落在她脸上。 沈芙面不改色的直接坐下，身子还未站稳。 “沈婕妤来了。” 她前方淑贵嫔就举着茶盏对她道： “沈婕妤不是一早就起来了吗？这除夕晚宴怎么却来的这么晚？” 淑贵嫔朝着沈芙说这话时，面上虽是笑意，但眼中却满是冰冷。 她深深地看着沈芙，眼神中的冷意就像是一把刀，恨不得将沈芙给千刀万剐了去。 哪怕是沈芙心中早有准备，可抬起头对上淑贵嫔那双眼睛，心中却还像是被人刺了一刀。 “多谢淑贵嫔关心。”沈芙直起身来，不卑不亢的朝着淑贵嫔行了个礼。 “嫔妾身子重，晌午睡了一会儿，这才来的晚了些。还请淑贵嫔莫怪。” 沈芙知道，淑贵嫔是因为今日一早上万岁爷赏赐东西的事生气。 这才来找她的茬儿的。 说实话，若是这事放在沈芙身上，她也会生气。 淑贵嫔会针对她，完全是在沈芙的意料之中。 “腹中有孕？”荣贵妃不在，这整个屋中淑贵嫔的位份便是最大的。 她轻飘飘的目光落在沈芙的身上，眼神中一闪而过几分复杂： “这怀着身孕当真儿是能了不起。”淑贵嫔举起手中的茶盏：“这怀着身孕，好像是全天下都该围着她转似的。” “什么好的香的都要拿走，如今来的晚了也要拿怀孕做借口。” 淑贵嫔边说着，边举着茶盏冷笑着对着沈芙道：“是怀了身孕，不是怀了免死金牌。沈婕妤自个儿矫情，就不要把什么错都怪在怀孕头上。” 这淑贵嫔说话可当真儿难听。 沈芙哪怕是早就领教过，可骤然听到，还是会觉得心里堵的厉害。 她也懒得再装了。 淑贵嫔早就无宠，万岁爷那么久都没去她儿看过。 若不是因为位份在她之前，沈芙都懒得搭理她。 本因为今日早上这事，对淑贵嫔还有几分同情。 听到这儿，半分心思都没有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越是忍让，越是巴不得爬到你头上。 沈芙轻笑了笑，没等淑贵嫔说话，自个儿扶着身子坐了下来： “不是嫔妾拿怀孕说事啊娘娘。”淑贵嫔越是看不得她怀孕，沈芙就越是要提。 她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冲着淑贵嫔道：“这怀孕中一会儿疲倦，一会儿要又有精神，压根儿就由不得自己。” “淑贵嫔没怀过身孕，自然不懂这其中的艰辛。”沈芙知道淑贵嫔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小腹上，掌心轻轻地抚了抚。 “等哪日淑贵嫔怀了身孕，自然就懂了。” 沈芙边扶着小腹，边冲着淑贵嫔说这话，简直是在挑衅。 “你！”气的一旁的淑贵嫔半边身子直接从椅子上起来。 “你再跟本宫说一遍！” 戴着护甲的手指着沈芙的鼻子， 淑贵嫔气势冲冲正要发火。 这时，门打开，领头的太监尖着嗓子大喊一声：“万岁爷到！” “荣贵妃到！” 淑贵嫔听到这话，朝着沈芙高举起的手这才放下。 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万岁爷还是看见了：“怎么回事？”箫煜刚从三皇子那儿过来，身上还透着几分倦色。 但那双凌厉的眼睛落在淑贵嫔身上，却半点儿不掩威严：“你又在闹什么？” “万岁爷怎么这么确定就是嫔妾？”淑贵嫔一句话还未说，就被万岁爷如此逼问。 她气的脸都白了：“万岁爷如今是不分青红皂白，有什么坏事就全都怪罪到嫔妾身上了吗?” 到底是之前宠爱过的女人，再加上万岁爷都已经许久没见到淑贵嫔了。 见她一哭，那份逼人的冰冷消退了几分：“那你来说说，朕进来就瞧见你抬手指着沈芙，又是因为何事？” 万岁爷就这么相信沈芙。 问都不问。 若是说刚刚淑贵嫔的酸涩是假装的，就为博得万岁爷的怜惜。 但此时见万岁爷问都不问沈芙，毫无理由的站在她面前。 淑贵嫔心中是真的痛了。 她掌心放在心口上，似乎是还能听见里面心碎的声音。 但她还是努力忍着，不卑不亢的将今日这事完完全全的禀报给万岁爷。 “万岁爷既是最看中规矩，那今日这事您又如何看？” 淑贵嫔想到今日一整日受到的耻辱与嘲笑，此时此刻面带着万岁爷。 却希望万岁爷能将这一切都还给沈芙，让她也尝尝这被人耻笑的痛苦。 “沈婕妤恃宠生娇，仗着万岁爷的恩宠，不顾尊卑，以下犯上。”淑贵嫔大义炳然的跪在地上： “还请万岁爷重责！” “不顾尊卑？以下犯上？”箫煜挑了挑眼眸。 他嘴里喃喃念叨着这几个字，面上半点儿的惊讶都没有，好像对今日这事了然于胸。 万岁爷看了眼地上的淑贵嫔，又扭头看着身侧明显慌乱的沈芙。 “后宫之中的确是尊卑分明。”万岁爷话音落下，淑贵嫔立即抬起头，面上挤出笑意。 只是她笑意还未达到眼底，却见万岁爷一把伸出手，握住沈芙的掌心：“传朕的旨意，晋沈婕妤为贵嫔。” “从今以后，妃位之下，以她为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