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卿颜仰头凝视着云攸,两人对视一眼,似乎在无声地交流。 云攸的眼神冷淡得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周卿颜仿佛读懂了云攸的心思,默然低下头,面色寒冽如霜, 严长史呈上了所有的罪证,唯独没有萧世翁写的认罪书。认罪书牵连到太子,而周卿颜在知道周卿玉怀孕后,不得不“手下留情”。 而云攸,只想为月灵族平反,让天下人知道月灵族并未私放百兽,戕害百姓。 永德帝本该在今晚,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但因为周卿颜的私心,真相甚至没有揭开的机会。 云攸用力抿紧嘴角,转而冷笑一声,心中自嘲:为何要对别人抱有期望?靠树会倒,靠人会跑,依赖他人本身就是自己的错,又有何资格去怪罪周卿颜。 难道是因为她的错觉?误以为周卿颜会是她坚实的后盾。 原来,没有人会义无反顾地站在你身后,要学会自己一人孤独前行。 周卿颜本想上去解释,阿木提着灯笼催促道:“公子,夜深了,回去吧!” “你且回去,我今晚宿在此处!”周卿颜依然抬着头,心不在焉地说。 阿木抬头循着周卿颜的视线望去,三楼露台上空无一人。 只看见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思云阁”。 宿在此处?此处可是麟王特地为前王妃留的寝殿,除了安烁,任何人不得入内。 阿木偷偷潜入过一次,装饰华丽程度,堪比皇后的昭阳宫。王爷真是花了大价钱,恐怕王府要节衣缩食年了。 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珍珠为帘幕,水晶玉璧为灯,琉璃为柱础。 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偌大的珍稀玛瑙,熠熠生光。地铺蜀锦,内嵌玉环,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之状,连花蕊也精细可辨。 若赤足踏上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堪比当年潘玉儿步步金莲之奢靡。 云攸恍然若失,在看到阿木走过来时,猛然翻身进屋。若被阿木瞧见,免不了被旁人知道她藏在楼上,扰了她难得的清静。 屋内竟然还有另一个人! 有一道身影翩然而立,与她隔着一道屏风。 她正在考虑要不要出手制住那人,却听对方恭敬相邀:“云姑娘,窗边风大,不如入内一叙。” 此人正是杨延霖,他的声音清如玉石相击,好听之极,仿佛有抚慰人心之效。 在那个黑色的大雪天,奄奄一息的云攸,”。 她不知的是,在那个雪夜,他遇见伏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的云攸,本没打算救她。 他是个医者,虽有悲天悯人之心,但见过太多生死,面对过太多无能为力,心亦硬了起来。 当她伸出手,拼命地摇晃,手上的疤痕在灯笼的红光映照下,犹如纵横的血泊。那是一双充满故事的手,一双与命运抗争的手,让杨延霖顿生怜悯之心,才又返回去救起了她。 一阵沉默之后,云攸咳嗽了一声,惋惜道:“萧思清死了,被她父亲所杀。” 杨延霖顿时一怔,眉头紧蹙,似是在思索什么。 他到底是在为摆脱了一个纠缠者而欣喜,还是为失去了一个仰慕者而遗憾。但他真真切切有一瞬间的哀伤,那曾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不管她做过什么,他都不该是那个审判者。 事实上,云攸是可以救萧思清的,但她不是以前心地纯良的云攸,她是遭受灭族之痛的小月姬,被人捅过刀子后,很难做到以德报怨,做任何事皆要权衡利弊。 杨延霖倒了两杯茶,递给云攸一杯,郑重道:“当初救下你,绝对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事。事实证明,你给予我的回报,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期。” 两人酒杯碰撞,推杯换盏间气氛似乎很融洽,但云攸心中却似钉入了一根刺。 原来,那次雪夜相救,亦是杨延霖权衡利弊的结果。 被别人当作物件,待价而沽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云攸沉沉叹一口气,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拍拍杨延霖的左肩,豪气说道:“好,杨兄够直率,那我们便只讲利益,不谈情谊!” 杨延霖这才如释重负,他不想用恩情牵绊云攸,更不想两人生出不必要的情愫,那玩意太麻烦又伤人,一不留心就会生出恨意来。 他真心不想失去一个如此得力的“同伙”! 接下来,杨延霖简明扼要讲清楚来此地寻云攸的目的。 第一,杨延霖收到了余浩瀚送来的十万两银票,会遵照之前的约定,继续从樊州桃源庄采买五白膏的原料,招募柳莺巷妇孺制作妆奁,酬劳亦会按期支付。 桃源庄与柳莺巷皆是周卿颜安置阵亡将士遗孀之地,长此下去必会引人注意。安全起见,他需要组建一支自己的运镖队,负责押送原材料。 余浩翰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他散漫惯了,不愿被束缚,故拒绝了杨延霖。 所以,杨延霖需要云攸去当说客。 第二,杨延霖想要北萧国药材经营权,以前此权把控在萧家手中,如今萧家倒台,不知多少人觊觎,要先下手为强,千方百计抢到这块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