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阿木神色如常,但云攸能敏锐地察觉到他眼底快速掠过一抹暗喜之色。 傅延、王夫人等证人随着迎亲队伍,顺利入城。当然,入城门时也遇到了一些阻挠,若不是周卿颜提早安排安乾请来一道谕旨——迎接新王妃入城以彰显皇家兄友弟恭和睦团结,恐怕此时还被萧英礼安排的人堵在城门口。 但证人不能由安烁或周卿颜交给永德帝,太刻意只会令人生疑。 证人自行暴露,当着众人的面与萧英礼当面对质,才更能让人信服。 好戏即将开场!劫持萧思清亦是这好戏中的一环。 萧思清本没打算来,她是在知道杨延霖会来之后,才非要跟着萧英礼过来的。 阿木缓缓向前,一只手向后握住九箭连弩,一只手指着前厅的方向,说:“她的父亲正在前厅观礼,你且随我过去,要多少财物都行!” 凭阿木的身手,若他真想动手,那黑衣人早就一命呜呼。 云攸挑眉瞥一眼黑衣人闪烁不定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一切。 阿木这是在为黑衣人指路呀! “你过来带路!”黑衣人厉声道。 萧思清面色逐渐发白,只因随着黑衣人声音落下,那把锋利的剑已经从她的胸口移到了颈脖上,剑刃的森森寒意已经穿透了皮肤,进入了血液。 “大侠冷静,冷静啊!萧家家财万贯,只要你不杀我,除了我这个人,你要什么都给你,真的……”萧思清吓得开启了碎碎念模式,双手在半空中胡乱地划拉着。 黑衣人忍无可忍,扯下一只足袋塞进萧思清的口中。 臭味熏天…… 风中凌乱的长发,粘黏在她布满泪水的脸颊上,伴着几声凄惨的干呕声,萧思清眼神呆滞地随着黑衣人向前厅走去。 阿木绕到黑衣人身前,手握九箭连弩,缓缓向后退去。 云攸并没有跟上去,而是回到八角亭里,斜倚着美人靠,嗑起瓜子来。 前厅雨廊和楼阁之间有一大片的空地,宾客正在此处宴饮,新娘已送入了洞房。 永德帝和皇后在安乾与一众银甲护卫的跟随下,走出阁楼,与安烁言语几句,正要离开时,只听一阵哗然,抬眼看见一个黑衣人劫持着萧思清,向众人走过来。 黑衣人身前的阿木,在众人注目下,顿时打起精神来。 他矮了矮身子,目光犀利,做出一副随时迎战的样子。他既不敢扣动悬刀,也不敢撤开,被迫步步后退,很快脊背“咚”的一声,顶在了廊柱上。 众宾客慌乱地向阁楼奔去,却在门口撞见台阶上俨然肃立的护卫,皆假装前来护驾,转身张开双臂,瑟瑟发抖地挤成一团。 一众护卫在永德帝和皇后身边围成扇形,安烁从身边的护卫腰间抽出一把剑,站在包围圈之外,望向台阶下被挤到角落的周卿颜和周卿玉。 只一个淡然的眼神,周卿颜便心领神会。 麟王府守卫森严,除了皇帝身边的护卫,埋伏在府外的护卫飞上屋顶严阵以待。 若黑衣人身后有箭弩手突然放箭,这场好戏恐怕要就此落幕了。 周卿颜想着,缓慢向外挪动,以常人难以察觉的速度,浑浑沌沌朝黑衣人后方走去。 若自己去做人肉盾牌,站在黑衣人的正后方,屋顶的弓弩手便会有所忌惮。 周卿玉向回廊上走过来的月迩投去一个眼神,月迩端着醒酒汤,走到醉眼朦胧的周卿颜身边停下。 若是周卿颜一人站在歹徒后方,显得格外突兀。月迩站在他身边,搀扶着他,众人皆以为是他喝醉犯迷糊,神志不清才误入危险之地,不由得为他捏一把冷汗。 “萧英礼,你这个贪赃枉法、鱼肉百姓、无恶不作的老贼,速速出来受死!”黑衣人大声喝道,手上的剑随着因激动而颤抖的身体晃动起来。 萧思清哼哼几声,朦胧的泪眼,焦急地扫视着人群中父亲的身影。 此时,永德帝轻吁一口气,与皇后相互搀扶,退回阁内长榻上坐下。 安乾与守卫们维持着密不透风的阵型,跟随帝后向后退去,安烁依然持剑守在门口,岿然不动。 永德帝在歹徒开口之前,悄声下令不管死活格杀勿论,当然,也不管萧思清的死活。 就在安乾犹豫的片刻,歹徒的话传来,永德帝一听,原来是私怨,便生出了一探究竟的心思。 尤其是“贪赃”这个字眼,深深戳痛了永德帝。正值国库亏虚之际,萧英礼竟敢顶风作案,若证据确凿,定要重重罚他,以儆效尤。 念及此处,永德帝心中已是铁板一块,挥手示意守卫勿要轻举妄动。 萧英礼此时面沉如水,眼中杀意大盛。 他身边的众人默契地向两边闪退,片刻之后,萧英礼被迫暴露在黑衣人面前。 “放了她,老夫留你一具全尸!”萧英礼牙根紧咬,面色铁青,如罗刹之怨,令人不寒而栗。 说完,蓦然朝屋顶上的护卫一挥手,一支冷箭“嗖”一声带着撕破空气的响声,直奔周卿颜而来。 凭周卿颜多年征战的经验,自是能躲开这一箭,但一旦他躲开,黑衣人恐有性命之忧。 危急关头,阿木拨动弩刀,九支箭齐发,从侧面拦截冷箭。箭矢相撞,迸发出几点火星,砰然坠落在地。 “啊!”屋顶上放箭之人亦中箭倒下,滚落下去。一声闷哼之后,那人再未发出动响。 安烁环视四周,声如洪钟:“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放箭,违者即刻斩杀。” 这声音传到云攸耳中,她不禁起了兴致,纵身一跃,悄无声息地飞上阁楼顶层的露台,慵懒地倚着栏杆,居高临下看热闹。 黑衣人知萧英礼起了狠毒之心,一时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戏谑道:“你女儿的命轻贱,你自是不在乎,那你儿子的命呢,你也不在乎吗?” 黑衣人一手握着剑,一手握拳悬于半空,张开手,垂下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上端赫然刻着“坤”字。 萧英礼如遭重创,对面这一片混乱,他神态狂乱,努力踩着虚软的步子挪动,似乎风一吹便会倒下。 “你如何才能放了我儿子?”萧英礼颤声道。 徘徊在生死边缘的萧思清,心如刀割。父亲竟然对她不闻不问,她嘴角冷笑,凄厉地呻吟一声,泪如雨下。 黑衣人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于心不忍,叹息一声,卸下她口中的足袋。 “父亲,女儿知你做了不少亏心事,敢做敢当,可别连累我丢了性命。”萧思清眸中一片血红,语声凌厉,响彻府院。 “住口!”萧英礼喝止住女儿,镇定地转向永德帝,“陛下,此歹人纯属诬陷,他蒙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臣如何与其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