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众人就像待宰的羔羊,正在被一群饿狼慢慢撕碎。 不远处,传来说书先生的声音:“唯一活命的法子就是有人引开妖魔,给其他人活命的机会!”</p>
所有人都知道以身做饵的后果,这短暂的时间里,私心似乎更重了些,竟无人应声。</p>
突然,一包糙米饭甩在了那群魔患的头上,毡帽少年从树上一跃而下,嘴里喊着:“来抓你爷爷啊,你们这群废物妖魔!”</p>
魔仆呲了呲獠牙,向那野孩子追去!</p>
毡帽少年疯狂之下帽子都跑掉了,露出瘦弱的脸颊,凌乱的发丝。</p>
在这群人里,就属他命最贱。</p>
可他当惯了野狗,偶尔也想做做家犬。</p>
树林的尽头是一道峡谷,峡谷之中流淌着沱沱河。毡帽少年很清楚,只有跳入峡谷,他才有一线生机。但这树林看上去那么深邃,他身上被荆棘划出一道道伤口,而妖魔也越追越近,他都能感受到身后刺骨的阴寒。</p>
魔仆似乎并没有直接对其下杀手,而是像猫戏老鼠一般,时不时用利爪在他的背上、腰上、腿上留下一道伤口,野孩子每一次跳跃都会留下一股浓郁血腥,他们贪婪地吞咽着,乐此不疲。</p>
身后,说书先生叹了口气,道:“诸位赶紧走吧,那孩子撑不了多久的。”</p>
苏师远抱起昏厥的苏浅浅,三夫人扯着苏袖袖,柯北川拉着他爹的衣角,柯家三位仆人背起所有行囊。都默不作声地跟在说书先生身后,朝着横澜山走去。</p>
“还不知道那娃娃叫啥子呢?”</p>
苏师远悲痛欲绝,他更后悔没能请那野孩子到府中住上些时日,哪怕是吃一顿饱饭。</p>
“爹,他叫狸狗,狸猫的狸,野狗的狗。”怀里的苏二小姐微弱地回答。</p>
……</p>
少年没有了知觉,他的魂魄似乎被吸进一个冰冷的空间,这里雾气蒙蒙,寒冷刺骨,脚下是玉质的台阶,一股轻柔的力量推着他缓缓向前走去。</p>
那是一座由玄冰堆砌而成的坟墓,里面埋葬着一缕黑光。</p>
看向黑光时,少年觉得自己的魂魄似乎要被吸入其中,让他不由得闭上眼睛。</p>
黑光幻化成一位黑色衣裙的少女,眉目细腻,玉颜天成,风华绝代。</p>
但是,只有少年闭上眼睛之时,看能看到她。</p>
她轻声道:“又一个少了一魂一魄的可怜人。映秀啊映秀,你还不相信宿命吗?”</p>
黑裙少女随手一挥,少年郎就被赶出了冰冷空间。</p>
他胸口处的小剑在鲜血的浸泡下,竟然慢慢融化,化作丝丝流光,在他身上游走,然后钻入他的体内。</p>
少年就像回光返照一般浑身充满力气,他跃起后抓住林间的树藤,像只猴子一样,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上,速度提快了不少。后面的魔患眼看追不上,就唤来吸血拂尘化作的乌黑丑鸟。</p>
“咻!”</p>
那丑鸟似黑漆羽箭一般刺入少年的后背,将其冲撞数丈远,坠入深谷。</p>
……</p>
沱沱河源自遥远的昆仑神山,在横澜山横冲直撞出幽深河谷后,化为江水,在白帝城与呜咽河交汇,注入蜀海。蜀海之所以不断上涨,皆因沧澜珠所化巫山十二峰围堵,困江水于此。</p>
横澜山中的河谷皆幽邃曲折,水流湍急,水下暗礁林立,行成无数漩涡,所以此地被蜀人称为鬼门关,船至此而返,人至此不入。</p>
古有易茶之人曾沿兽道在此绝壁之上开辟三尺栈道,可通婆罗之地。但因年久失修,多次地动后,此路已断绝,成为猿鸟野兽之所。</p>
古栈道下面有个回水湾,周边皆是竹林,故此地被采药者称为青竹沟,青竹沟里生活着白毛黑眼的食金兽,以啃食竹子为生,其牙锋利可撕碎金石,故被蜀人称为食金兽。</p>
天初晓,有一青衣少女竟然在湍急的河水中慢慢前行,横穿沱沱河。细看之下,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将死之人。</p>
青衣少女慢慢靠近河岸,其身下竟然是一头一丈多高的食金兽,她骑坐在食金兽的背上,衣袂飘飘,眸清眉秀。</p>
食金兽上了河岸,抖了抖皮毛,便载着少女向半山腰处的密林跑去,其速度之快,堪比烈马。</p>
通过半截荒草丛生的古栈道后,进入一处山石裂隙之中,此处怪石林立,如刀削斧劈,更有岔道无数,寻常之人必然迷途其中。</p>
过了乱石缝隙后,豁然开朗,竟然是一处平坦的开阔地,一条青溪蜿蜒流过,溪流两岸皆是竹林芳草,有缕缕雾气从山谷内飘上来,偎依在翠竹根部,如同给嫩笋敷上一层纱衣。</p>
靠近溪流的地方有一竹舍,竹舍下有炊烟缭绕在屋檐,那里挂着晾晒的笋干和腊肉。</p>
少女搀扶着那个半死之人下了食金兽,喊道:“婆婆,我捡了个人!”</p>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从屋内走出,手里还拿着水瓢,满眼都是溺爱。</p>
“小姐,快将其放在屋内,将老身的木匣子找过来。”</p>
少女讪讪,吐了吐舌头,拿着木铲去竹舍后面挖地去了。</p>
老婆婆摸了摸将死之人的脉搏,心道:</p>
“幸好你遇到了我家小姐,这条命算是保住了。”</p>
半日后,竹舍外面,少女在撅着屁股吹火熬药。</p>
一旁的草地上,那头毛色洁白的食金兽正抱着一根大竹笋在打滚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