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本来说话都顺畅了,一听到张久征追问这洋人,面色变得古怪起来:“这,这……” “但说无妨!”张久征瞪着那个船长:“事已至此,你觉得还有隐瞒我们的必要吗?” “哎,说来话长。”船长长叹了一口气:“咱水师遣散了之后,也剩下了一些大船,尤其江阴、威海、福州这几大船厂,还有很多没有下水的新船。刘家也都收了去。这个洋人叫安偷牛,来自以西把你亚,东家说这名字不雅观,送了他一个名字叫安东。” “你们东家收了三大船厂?”张久征又被深深震惊了:“这得是有多大的财力才能做到啊?” “不止,像松江、丹阳、漳州那些小船厂也都被收了。”船长摇了摇头:“要说刘家收这些船厂花费了多少,这倒不太好说,毕竟都是直接去接收,一分钱都没有付。只是留下的人,按时给工钱,倒是还算爽快。” “那这安东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张久征追问道:“不会是刘家把造船厂那些新船卖给以西把你亚了吧?” “哎,正是。那以西把你亚倒是出够了银两,但过来的人大都愚钝无比,一个牵星术,真是怎么教都不会,画出的海图也都惨不忍睹。这安东跟着我们的船已经跑了三年了,到现在,也还是没学会。”船长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安东,一脸的厌弃:“如果洋人都跟他一样,把他放进火工局,他也啥都学不走。” “这么说,这安东跟着你学习望海观风,牵星引航之术?”张久征面如寒冰:“连卖带送,刘家做的好生意!” “以西把你亚要建他们自己的水师,从咱们这买船,啥都给他们配置好了。他们的炮营已经跟着船到舟山一带练炮了,都是最新的龙威大炮……”船长说着自己也低下了头:“这生意可都是刘家做的,我们做下人的,又能怎么样呢?” “那刘家只是把船卖给以西把你亚一家吗?”罗通也不知道所谓的以西把你亚是哪里,只是随口一问。 “那怎么会?”船长苦笑着说道:“拂郎察、拂郎机、意大里亚、罗多里等国都来买过,和兰的最夸张,甚至把福州造船厂的工匠都一并带走了。” “啊?!”张久征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不是递刀子给欧罗巴人吗?国之重器,说卖就卖了?连工匠都卖?这刘家到底什么来头?朝廷怎么能容得下这种人存在?” “还是那句话,刘家的靠山就是朝廷,换句话说,这大明,已经不是朱家的大明了。”船长苦笑着说道:“现在江南有句童谣:穿新衣,盖新房,感谢刘家无冕王……” “商贾之家,居然敢称无冕王,这北京的朝廷不知道,南京的朝廷也不知道吗?苏州的商贾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张久征痛心疾首:“罗通啊,罗通,你之前跟我说后面咱们龙国的几百年屈辱,我还只当你是在哄我,现在,现在……” 张久征两眼一翻,急火攻心,竟然昏了过去。罗通赶紧一把接住张久征,帮他掐了好一会儿人中,张久征才悠悠醒转。清醒过来的张久征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他无声地啜泣着:“大明何辜?大明水师何辜?” “张老,您消消气,不幸之中的万幸,我们来了,而且我们还掌握了刘家的情况,现在,我们只要想办法阻止刘家进一步把这些海船和火炮卖到欧洲去,一切都还有缓和的余地。”罗通把张久征抱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安慰他。 张久征嚎啕大哭,丝毫不顾及自己的面子了,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在苦兀蹉跎了二十八年,无辜流逝的大好年华,还有那些永远留在苦兀,再也不会回到内地的袍泽兄弟。结果,始作俑者,不过苏州一商贾,官商勾结,祸乱朝纲。 张久征哭得无比伤心,连那船长都心有感触,跟着落了几滴泪。罗通好一番劝慰,才让张久征停止了哭泣。 “罗通,你答应我。”张久征的眼睛充血发红,他双手紧紧抓着罗通:“无论如何,要彻底斩除刘家这种祸国殃民的无良商人。” “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好好活着,一起见证龙国复兴的时刻!”罗通说完,叫过一个军士,让他带张久征先回房休息一下。随后叫人来把那船长三人丢进暗室,严加看管。 “轩轩,你带上对讲机,给洪丽也送一个过去。”罗通吩咐道:“我们大大低估了江户城,万宝阁这件事也确实太出乎我们的意料,原本是向倭国人炫耀武力,变成了一场龙国人之间的混战。现在万宝阁那边也需要人手,你跟洪丽一人看着一条船,老原则,反抗者格杀勿论。” “收到,老大,你也要注意安全!”许亚轩说完回房取了几个对讲机,自己带了两个,剩下的交给罗通,然后自顾自去沙船那边了。 万宝阁这边,一楼的大堂里绑了一群人,刘胜和刘勤都被绑住了,而且还用破布把他们两个的嘴塞上。一开始被刘胜他们冲散的那些军士也全回到了万宝阁,整个过程里,军士死了四人,伤了七人,都是在刘胜冲进城里的时候,没反应过来,被打死打伤的。 韦力豪跟着一个万宝阁的伙计,来到后院,后院的两侧都是仓库,中间还停着几架马车,院子西南角有一个马棚,里面拴着七八匹好马。 伙计打开仓库的门,恭敬地站在一旁:“军爷,军火都在这里了。” 韦力豪走到门口,定睛一看,吓了一跳,一门黑漆漆的火炮,炮口正对着大门。这火炮整体放在一架六轮木车上,看样子可以用马拉着移动。韦力豪走进仓库,里面有很多堆积在一起的木箱子。那种六个轮子的火炮一共有三门,在仓库右侧,是一排一排的枪架子,上面排满了燧发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