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一族的罪名是逃不了的,株连九族不是玩笑话。 该杀的不该杀的全杀了,这是斩草除根,已经知晓的不必留后患。 至于妇孺老幼,该流放就流放,该为奴就为奴,但男丁是绝不能留。 这是政策。 可你说如此庞大的人群体系,没有一条漏网之鱼?显然是不可能。 穷寇勿追,要叫渔网没有网,耗费的还是人力物力,不值得。 这是对策。 任何事都有风险,没有绝对的万无一失。 这是天理。 赏罚分明是一个明君必须的素质。 皇后有功,所以在朝堂,淳祈帝对皇后诉衷肠,是柔情蜜意的大加赞扬。 又说楚氏有功,兑现了三代不降爵的承诺。 楚相直接是老泪纵横,叩谢天恩,求淳祈帝收回成命,在你来我往,三推四阻之后才“迫不得已”受此荣恩。 卫国公家的牌匾比金子做的还珍贵多少倍不止。 要说眼红,最叫人眼红的还是楚世子。 不久前洞房花烛美娇娘,更久前金榜题名伴圣恩,如今更是功成名就天上来。 要不说投胎钟鸣鼎食之家才是大学问。 再说惠昭仪。 淳祈帝是如何说的? “昭仪到底对朕一片真心,救驾有功,又是三皇子生母,虽是罪臣之女且御下无力,朕也不忍心多加苛责。降位充媛吧,锦瑟宫依旧归她,让她好生养着三皇子。至于二公主,皇后你说,交予谁人较好?” 皇后犯难:“陛下,充媛之位如今是沈氏坐着,若昭仪降位充媛,凭白提了沈氏是否不大合适?去年才大封后宫,如今再封一次也不大合适。后宫里的主位娘娘不多,要妾说,敏嘉被宁贤妃养得极好,把二公主交予宁贤妃也能给敏嘉作伴,陛下觉得呢?” “清华说得在理,那就去了谢氏封号,降位充容。宁贤妃是个好的,但朕上回去瞧敏嘉,宁贤妃还为敏嘉课业犯愁,二公主尚小,最是需要悉心呵护时,清华觉得花修仪如何?” 皇后无奈,明明淳祈帝心里门清,还偏要来说什么和她商量的话。 不过这样也好,谢氏本不足为惧,罪臣之女也能比沈充媛高一小位,膈应膈应人也是有趣。 二公主一个公主,不堪大用,去哪儿她都不在意,不过为了御下,不管宁贤妃想不想,这为宁贤妃好的事,到底得为宁贤妃说句话。 晴芷宫啊,也行吧。 皇后想了想,笑:“还是陛下圣明,望谢充容能理解陛下苦心。花修仪、杨贵嫔都挺好,有个孩子叫晴芷宫热闹热闹,指不定人心情好了,杨贵嫔的身子也能好些。” 漫修给淳祈帝端来皇后特意嘱咐熬的鸡汤。 “谢氏愚钝,要清华费心。不过杨贵嫔身子怎么不好了?” 皇后亲自给淳祈帝舀汤,叹道:“哎,这都是杨贵嫔老毛病了,每每受凉就易复发咳疾。冬日天冷,受冷气是常事,万寿节当晚宫里也乱,夜里还下雪,各宫娘娘们有点小伤小痛都正常,得了风寒的更不少,玉小仪还险些动了胎气,母后隔日都叫太医细细诊脉了。” 汤熬了很久,颜色却是清亮,鸡肉已经炖到软烂,入口即化,里头加了党参和枸杞,口感还蛮丰富。 皇后瞧淳祈帝喝,继续道:“杨贵嫔那臣妾送的补药也不少,太医也说了悉心照料着能好的,到底是贵嫔,太医院合该尽心的。” 淳祈帝拍了拍皇后手背:“清华费心了,你自己也才方好,操心后宫的同时莫忘了好生照顾自个,朕那儿新得了上好的阿胶,一会儿叫人都给清华拿来。” 皇后一脸感动:“本是臣妾分内之事,再说有陛下惦念,臣妾再费心些也无妨。” “清华今儿的鸡汤熬得很好。” 皇后笑:“那陛下便多用一些,不过昨儿陛下去了云晖宫,虽说臣妾对安宁也喜欢得紧,但在这当头,只怕要叫安宁那横生波折了。” 淳祈帝似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放下调羹:“她不怕。” 皇后喉头一哽,心头一紧,笑就有点僵硬了。 “说来安宁前些日子来看臣妾,还给臣妾带了亲手抄的佛经,她有心了。臣妾乏累,一时竟忘了问她有没有被刺客吓着。说来安宁还是个月月喝药的,臣妾也得给人送些补品去。” 淳祈帝意味难明地瞧了皇后一眼:“清华有心,安宁那倒是次要,眼下皇后还得先把谢氏牵连之事处理好。” 皇后收回话头应声。 谢氏走了条好路,可孟美人和音姬却没这么好运。 一个是家族牵连,一个则是揪出的细作,两杯毒酒,双双抬去乱葬岗。 那些宫里在处死名单上的奴仆数量更为庞大,空缺出来的位置还得叫皇后安排人补上。 皇后有得好忙。 淳祈帝并未多留,还是往华阳殿去。 从凤仪宫去华阳殿,路上能想许多事。 比如小嫔妃真是会哄人,哪门子的佛经独皇后有? 但真是小嫔妃一字一字写?淳祈帝还真不信。 下回吧,再找人算账。 被皇后一提,淳祈帝才觉宫里小病大病的妃子真不少,谁人来送东西都得说一句娘娘食不下咽忧心得紧。 小嫔妃生龙活虎,蛮好。 就说那日两人都喝到微醺,小嫔妃就抱着他不撒手,还要逼迫他数星星,还非得叫他亲亲她。 淳祈帝想着,情不自禁笑出声。 皇帝么,都有些神经,当得越久越神经,江海习惯了。 可是啊,宫里不是只有销雪一人没生病,也不是销雪一人抄佛经,只不过是淳祈帝偏心偏信,总爱想起总对比。 呐,又不知想到什么,淳祈帝叹了口气,不笑了。 江海叹气。 皇后效率高,淳祈帝亦然,圣旨懿旨一出,盛京哗然。 宫里每天都有人死去,空气里都有若有若无血腥气,宫妃眼见着尚宫局的人把太监宫女拉走,下场不言自明。 盛京城落马的官吏家族人员更是难数,行刑的人砍头都砍到手抖。 对谢充容而言,这无疑是人生二十年最寒冷的冬天。 江海:“陛下,充容还在殿外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