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母这么一说,李夫人真是无地自容。 她的潇洒底气源自李府,源自母亲。 可她的任性,受苦的是母亲,是嫡弟。 她平等地恨所有人,却忘了亲者痛。 父亲是武将,哪有什么玲珑心,母亲年华已去,父亲是尊敬有余,宠爱渐衰。 世间男子皆一般。 淳祈帝不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 孩子是安身立命之本,华儿不是她一个人的华儿,是李氏的华儿,是弟弟是母亲的华儿。 没有了一个华儿,还能有第二第三个华儿。 是啊,她既然平等地厌恶后宫每一个人,何不握权柄于手,谋一谋那高位,哪里容得他人喜恶? 本来,为了华儿她也要斗。 李夫人抹了抹眼角的泪:“是女儿不孝,叫母亲费心了。” 李夫人这相谈甚欢,淳祈帝这又召销雪伴驾了。 行路算不得舒坦,再好的车驾也有颠簸。 虽说一路北上好风光,可车架周边围着层层兵,只能闻得尘土。 驿站也容不得如此大部队歇息,寻常驿站伺候淳祈帝一个人都算简陋。 故而,都是快马加鞭先行队伍寻好落脚地,搭上营帐供淳祈帝休整的。 至于营帐的大小和舒适度,便只能由地位高低论断。 这下,淳祈帝一般不召嫔妃,到底野外不便,人多眼杂,淳祈帝也不想夜里二三事被众人知。 销雪久不外出,一时真闹得腰酸背痛。 一开始瞧什么都新鲜,到了帐内还出去瞎逛,又被侍卫拦了通,真是好没意思。 淳祈帝晓得后,定是盘问,又闹了通笑话,更没意思。 销雪恹恹,任兰苕整理仪容,入淳祈帝銮驾。 销雪是这么个感受,淳祈帝亦然。 但淳祈帝到底是有要事的,忙起来一点不得空,可不算无聊。 这会子,淳祈帝一手拿着奏折看,瞧着人,哂笑:“朕瞧爱妃是一日比一日不虞。” 销雪心道那可不,便是再多的劲日日还得想方设法供您寻欢,也累极。 销雪假笑,顺溜地坐到淳祈帝身边:“哪有的事?便是常常得见您也不枉此行。” 淳祈帝敲了敲销雪脑袋,这力道,不要太轻:“笑得真丑,磨墨。” 磨墨,便是销雪这几日最常做的事儿。 另一件事,便是睡觉了。 销雪哼了哼:“磨就磨,一会又困到不行,您可别气。” 淳祈帝顶了顶牙,没理人。 磨墨不缺人,但淳祈帝就乐意折腾。 就瞧着小嫔妃一日日变幻的神情,淳祈帝也觉着有趣。 初始,红袖添香,美人在侧,瞧着是悦目赏心,更别提多日不见,愈发思念。 再者,清晨都是最忙的,午后渐有闲暇。 自出行伊始,都是好天气,午后斜阳有一下没一下照到銮驾里,叫小嫔妃睡着也情有可原。 就看她那小脑袋一垂一垂到底落下,也是有趣。 然后小嫔妃会嘟囔着唇,睡得深沉时任他掐脸蹂躏都无动于衷。 睡得一般时,他摸摸小嫔妃的脸,若是好梦,小嫔妃会顺势蹭蹭,别提多叫他心软。 若是不好,小嫔妃会扭头哼唧,更有甚时抬起手迷迷糊糊驱赶东西,懵懂可爱。 若是把人闹醒,纵是生气,听着声音也是软绵绵,没一点威胁性。 红粉的脸便要鼓着,娇气地喊:“陛下,您怎么这般?生气了,再也不想理您!” 这时,他就可和人打打嘴仗,再动手动脚,更别提闹得小嫔妃面红耳赤,銮驾旖旎。 怎么都是叫他好心情。 但今儿,销雪可没心思同人闹。 腹中惴惴,刚还吃了阿胶,但不顶事。 瞧着伏案的帝王,且算她装可怜博同情,就忍着痛意识大体。 淳祈帝这张脸,真是造物主神作,任何褒奖之词都不为过,恰阳光正好,整个人背在光晕里,朦胧间还加了几分神性。 这目光,淳祈帝习惯了,登时更叫脊背笔挺。 他是见色起意不错,可他犹记这小嫔妃初始亦是图他皮相。 多少回亲密时,这小嫔妃动不动摸摸他的鼻梁眉眼,便是锁骨肩腰也不放过,还要对他言一番溢美之词,没一点女子羞涩可言。 这几日小嫔妃来得多,看他看得多,淳祈帝低咳两声后就不以为意,心中甚有几分得意。 可小嫔妃就猛然一下,倒在案几上。 桌案一抖,墨差点洒出来,这就有点碍事了,淳祈帝登时蹙眉。 小嫔妃到底少生事,淳祈帝耐心还在,又觉好笑,就有这般困不成? 淳祈帝看着人脸贴在桌上,霎时不雅观,放下披风,打算给人换个姿势。 手正扶起人才觉不对。 就是睡着也是蹙眉,鬓发都有微湿。 淳祈帝忍不住摸了摸人额头,果是略略发烫。 淳祈帝霎时就有点慌,把人抱在怀里,就叫江海传张太医。 就是这时,淳祈帝才想着差不多又是一月,小嫔妃莫不是又发作了。 淳祈帝抱来抱去动静也不小,销雪有意识,悠悠转醒。 眯着眼,迷迷瞪瞪也能分辨出概是在淳祈帝怀里。 就扯了一个艰难的笑,缓缓言:“陛下,无碍的,就疼一会儿。” 销雪不说还好,这一说,淳祈帝那是更心疼了。 大手覆上销雪的眼,安抚道:“希儿乖乖的,睡着就不疼了,朕已着人喊太医了,希儿忍忍。” 销雪点头的幅度微不可见,但淳祈帝手心的濡湿触感分明。 淳祈帝拿开手,就见那卷翘的眼睫挂着剔透水珠。 概是忍痛咬唇,苍白的唇瓣上留有带有血丝的齿痕。 销雪月事痛,淳祈帝瞧了两回,两回都怜惜地不行。 第二回甚至忧心到与人远离。 而今,淳祈帝见销雪多了,太医虽说再痛不过如是,可淳祈帝第一视角瞧着真是不忍多看。 这么小的一个人在他怀里瑟缩,忍着痛还和他调笑,甚至为了不打扰他生生昏了,淳祈帝再没良心也要愧疚的。 张太医来的时候,销雪整个人被淳祈帝抱在怀里,头都埋在淳祈帝胸膛,淳祈帝还有一下没一下安抚地摸着人后脑,张太医真是不敢多瞧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