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雪心里不屑得很,嘴上哄道:“这不是求您心疼,求您怜惜嘛。” 淳祈帝冷哼一声,脱了披风,就坐到销雪原本的位置。 销雪只好挪个凳子坐到淳祈帝一边。 两人烤着火,淳祈帝端道:“同朕讲讲那黄巢。” 销雪努努唇:“妾幼时于夫子那寻得几本人物传记,期间就留有这等人物的着作,因着夫子现实也没听说过这些人名,故而妾只当杂书看,就当看传说故事般。” “然而,随妾年见长,却觉这些人事该是实打实发生过,不然哪里的小秀才能杜撰出好些惊世之语,叫妾如今都难忘。只不过妾看的太多,您若要妾默,断断续续妾也不知从何开始。” “或许是缘分叫妾瞧见一出另一个地方发生过的故事罢了。那句话怎样讲来着,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淳祈帝听得专注,翻了翻手。 销雪就哎呦一声,打断了他思绪。 销雪拨了拨红薯:“瞧瞧,差点忘了翻,可别焦了才好。” 淳祈帝低咳一声:“安宁这般一说,朕倒愈发好奇。” 销雪:“原着您来云玉殿,也不是思念妾,竟是打着要妾同你讲故事的念头,上回陛下还没听够么。” 淳祈帝觉得这小嫔妃真是坏啊,他好不容易对一故事感兴趣,结果偏要勾着他。 他也是自讨苦吃,现下愈发好奇。 淳祈帝哄道:“朕也就爱在安宁这听故事,别的那朕都不去。” 淳祈帝心说朕这算投你所好了吧,还不乖乖同朕来道? 销雪也是发现这帝王幼稚一面,拨了炭,擦着手:“好吧好吧,同您道来。若是妾没记错,这黄巢也是个能人,少时多回落第,却觉得非自身之因,而是世家大族垄断科举入仕之门。” “他家贩盐,有点小钱,又因朝廷发难,损失大笔钱财,心生不满跟着另一个人揭竿而起。怎料朝廷为安抚叛乱,给了他老大爵位功勋,老大就被招安了。” “朝廷什么补偿也没给他,于是他继续起义,一路转圜最后杀到国都,屠尽世家门阀,帝王被逼遁走,他就自封为王,建国号为大齐。” 淳祈帝啧了一声:“那这首诗还真映衬现实。” 销雪点头:“谁说不是呢。哎呀,红薯烤了许久,也该好了,待妾弄上来。” 这等事,合该奴婢做的,但销雪自己动手,颇觉有趣,淳祈帝也就没拦。 销雪把红薯夹出来,放到锦帕上,灰扑扑掉了一层皮。 销雪小心翼翼想撕开一点。 “嘶,真烫。” 缩回手,摸了摸耳朵。 淳祈帝看得好笑,又觉得煞是可爱:“得了,朕帮你。” 这就拾起锦帕。 淳祈帝的手白皙修长,指腹有一层薄茧,食指侧的茧更是鲜明。 故而,他没那么怕烫。 但他认真剥皮的模样似乎在雕琢一件艺术品,看着也甚是悦目。 淳祈帝剥了上头,下面就用帕子裹了起来,递给销雪。 销雪没接,手顶着脸:“您先吃第一口。” 小嫔妃眼睛亮晶晶,很是认真,淳祈帝也不推脱,他本就不是一个墨迹的人。 淳祈帝方咬下,销雪就凑过去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掩着嘴说了句真烫,又问:“陛下觉着如何?甜么?” 淳祈帝:“不错。后来呢?此人称帝后,国朝如何?” 淳祈帝把手递过来,销雪不客气咬了一口,嘟囔道:“后来啊,这大齐王朝也没辉煌多久。黄巢制胜也是百姓受世族之苦久矣,但他并非好皇帝,他的将领也是二流子,从此荒淫无度,还有无粮时杀民充军粮的记载。” “所以,大齐又覆灭了,之后就陷入一段很长的混乱割据时期,真就叫百姓最受苦。” 淳祈帝也是没料到后续发展,唏嘘一声:“那安宁觉得他这起义对错?” “唔,要妾说,人无完人,福祸相依。虽他的手段暴力,但到底救百姓于世族欺压之下,暴政有时最直接有效,只是上位者容易优柔寡断,不然哪有黄巢之事。” 销雪顿了顿,喝了口茶,继续说:“但记载也不一定当真,如何覆灭也不晓得,打仗胜不一定治国胜。妾看他是有目标时一腔孤勇,达到目标,在最高位就迷失了。” “不管如何说,最可怜的都是平民。再者,历史轨迹都应着民心所向走。依妾看,陛下就是明君贤人,虽可做守成之君,却偏要叫秦承激流勇进。” 氛围太好,淳祈帝忍不住摸了摸销雪脑袋:“对朕评价这般高?” 销雪傲娇:“那是自然,您自是最好的。再说,妾南下这一路瞧的还不够多?” 销雪摆出一副与有荣焉姿态,淳祈帝真是。 这或许就是被人认同认可的快慰之感? 淳祈帝:“这红薯不错。” “那是自然,这是一般的红薯吗?这是妾亲自烤的诶。” 销雪脸颊鼓鼓,像小仓鼠,淳祈帝突然很想在销雪鼓包处戳戳。 他这般想,也这样做。 销雪登时睁大眼,气呼呼:“陛下!” 淳祈帝呷了口茶水:“这茶也不错,可是爱妃亲自泡的?” “陛下!” 淳祈帝掐了掐销雪后颈软肉:“得了,不作弄你了。你倒同朕说说,那般多人面前,就说些杀不杀,不怕有人怀恨在心要算计你去?朕看你当时气愤得很,煞是威风。” 销雪羞涩一笑:“那又如何?不是有陛下在呢。陛下心明眼亮,哪里不会护着妾呢。再说,妾就是有感而发,烦都烦死,还管他人做甚。” 淳祈帝无奈摇头:“惯得你,小气得很。” 销雪嘟嘴:“哼,若是只有陛下与妾两人,那妾就会说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淳祈帝忍不住笑出声,刮了刮销雪俏鼻:“爱妃情圣也。” “哼,哪儿的话,左右无事,多读读书不好么?再说,谁叫闲人瞧着这些句子都想着您去,巴不得都念您听,又怕叫您听多就无感。” 销雪天真抬头:“难道喜欢一个人就是这般反复无常,患得患失么?”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秋风辞》刘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