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风扬都是一惊,她从未想过她看着长大的妹妹居然存了这般主意。 宁昭却已然站起,叉腰:“糊涂!糊涂!荒唐至极!” 一口气喘不上来,连连低咳,销雪忙不迭起身想给人拍背去,脚未好全,顿痛叫她忍不住闷哼一声。 宁昭真是无可奈何,走上前来,又把销雪压下去:“老实坐着,不得消停!真有你啊,真有你!我说啊我说,就你云销雪怎么可能甘心!那混不吝出北地一趟难不成还改了性?” “真是要命!老身一把骨头真要服了你去。你有志向你有志气,呵呵,你也不想想你凭什么斗得过他人去。月白几人全是亲信,费劲扒拉塞进去,元九早早安排就等你,就这么一般人在手,才免得你操心。金钱细软叫你大把把拿去,就怕紧不着你,让你在深宫富贵也好过。萧氏云氏全为你背书,就怕帝王亏得你。如此如此,你还伤着去 ?还有此般伟志,厉害得紧!” 宁昭真是气急,风扬看着都忧心,就想起身却被夏嬷嬷压了下去。 宁昭瞪她一眼:“挨着你什么事,夏嬷,好好给人梳妆。” 夏嬷嬷诶了一声,风扬就偃旗息鼓。 宁昭停了一瞬,终是叹了口气,看着销雪桀骜的脸:“你可知锦书如何能嫁给楚家公子?” 销雪不知话题怎么会引到姐姐婚事,闷闷道:“父亲曾同女儿说,是相互掣肘,也是郎才女貌。” 宁昭冷笑一声,复而坐下:“那小子哪敢同你说实话。锦书不愿入宫是真,与楚家公子两情相悦也是真。” 销雪一惊:“所以,父亲和姐姐拿我当什么?成就他大女儿情爱的工具吗?” “呵,云氏子也不算骗你,相互掣肘、郎才女貌都是实话。锦书确实不愿入宫,但也没想着要你替,自她跌马就奔着了此残生与你父亲相守国公府的念头,楚家最风光的公子没道理要守着一个四体不全的女儿。” “然,不过是原着你入宫了,这婚事才能办下去。三个女儿深陷权利漩涡,锦书之事不也算给萧氏云氏的补偿?纵然有千万联系,纵然是权衡利弊,但到底天下难觅有情郎,于楚氏娶一贤妻福泽三代。楚家公子不嫌锦书身疾,锦书入楚宅纵有情愫又何尝没有叫楚氏凤主给你几分面的意思在?” “兜兜转转,不还是你最一身轻?还称不上肆意?” 销雪哑声,喃喃:“如此,又是我不懂事。是,谁都有使命,谁都要妥协,就我从小到大是惹祸精。可我的人生,就合该如此吗?” 宁昭最是看不得销雪哭泣之人,单单瞧着销雪这般,那理智与情感的弦,复又拉扯起来。 又是低低吐出一口郁气:“太子八年,践祚四年,又大大年长与你,你若有些算计心思如何瞒得过去。太子时要斗,斗上头斗权臣斗兄弟斗东宫宅院,践祚时要斗,斗世家斗权利斗凤主斗后宫妃妾。这数十年不知淳祈如何过得,可如今在他面前谁敢嚣张半句?” “你便瞧这几月萧云之事也可窥得几分心机,就说叫祖父母便衣来盛京,何等魄力?如何说不上是敬长爱贤之心?你就瞧为何西疆之女仅为妃,即使有子也难攀高位混淆血脉,而西疆王储却可流秦承血脉,难不成就无帝王斡旋?” “你再瞧帝后少年夫妻,总有浓情蜜意时,如今又是何况?你再看说是有宠妃盛极一时,亦有多年情谊。两位太后,似乎都有侄女亲信,如此,不还得唱大戏?” “更遑论李家有皇子,盛京新起之秀不断,争斗定然不停。就说待祖父母老去,北地又该交予谁人?若给李家,便是功高盖主。若给谢家,难担大任。至于孤之亲信,未受皇权调教,哪里得信?” “祖母巴不得你肆意,祖母好不容易远离那吃人的地,哪里舍得送你进去?你不怕受苦受难,孤却怕你委屈啊。” 言辞恳切,字字要去销雪心里,销雪紧了紧手:“祖母,可雪儿搭好了台子,回不了头了。斗,雪儿何曾怕过?祖母可以,雪儿又何尝不行?” 销雪越说越坚定底气,抬起黑白分明的眼:“我有萧云血脉,不也有秦承血脉?我身后家族鼎盛比之谁也不遑多让。您说的对都赤条条来去,反正再无萧云儿女,既如此,祖母,何必便宜了他人去。既我入宫,这秦承的天下又为何不能冠上萧云。” 风扬忍不住低呼了一句销雪。 销雪冷笑:“宫中谁人没野心,斗斗斗不就一个目的,谁都能试我为何不行?总不叫先辈骨血白去。我的,总不会比别人差。若水到渠成到山之巅最好,若棋差一招或没那命也认。祖母您说女人多情意多,可我看未必。与我之前说的都在一路,都是顺便,您且看着我到哪一步停。” 宁昭的手都在颤抖,又气又笑。真不知该说销雪有骨气,还是劝她图安逸。 可宁昭不得不承认,她竟有几分傲意,她最宠爱的小郡主,似乎合该如此。 宁昭终是笑出声来:“少年时最是意气,孤听听得了不当真,但安宁既如此执意,孤只能任你行。待安宁再年长些,方知世事不能皆如意,如今的念想数年后也不知化为何样。谁都想做执棋之人,可大多迷于棋阵里。” “孤还是一句话,但求无愧于心。祖父母从不念你们光耀门楣,这世道女子难行,也最是掣肘。人和人之间互有来去,若有那一日,祖母且看安宁是哭是笑。今日一见,也全孤之念想,此后,只由山高任鸟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