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板上钉钉,好些日子前销雪便在惦记,如今也算尘埃落定,但销雪怎么高兴得起来? 面上的神色黯然下来,嘴角的弧度也消失不见,喃喃道:“廿二,也没几日了。” 淳祈帝大手摩挲着销雪脸颊,神色微动:“定下婚事时朕便开口放在中秋之后,中秋后宜嫁娶的好几日也没几天,兴宜出嫁西疆是家事更是国事,中秋前礼部就安排妥当,朕无有不惦记。时日越近司天监越准,再过会,朕的圣旨便会传到世子府。” “再者,朕对安宁的承诺不会变。借着养病之事安宁正好有个由头不必出现于人前,朕私下着人送安宁去世子府,待兴宜出了府门安宁再归,可好?” 所以你瞧,哪有男子不会哄人?当一个帝王屈尊降贵给你解释由头,为你履行诺言,怎么说都是叫人感动。 上位者的小恩小惠就足够下位者热泪盈眶,甚至铭记于心。 即使销雪天生不是个会被小恩小惠触动的,事关兴宜,现下她也是心里酸涩,眼中泛着水光:“即便妾腿脚不便,可妾同姐姐关系在这,怎么着不得出现在人前?” 要说这送嫁也是学问也有差别,淳祈帝确实有诺在前,当天送是送,前一晚送也是送。天未亮前回宫是回,待兴宜出府再回宫也是回。 虽说宫内没秘密可言,但表面工夫做得如何也能决定秘密能藏多久,能被凤位知,还是为美人知。 淳祈帝此番,不可谓不诚心。 销雪难得小心翼翼试探,淳祈帝发笑,捏了把销雪脸上软肉:“朕说爱妃在宫中养病便是在宫中养病。” 皇帝有言,纵然事实心知肚明,谁人都得闭紧嘴去。 此事一出,又怎么不算淳祈帝给的殊荣? 销雪面上总算添上淳祈帝喜闻乐见的笑,淳祈帝便晓得小嫔妃听懂他的话。 小嫔妃又在他手心蹭了蹭,扯着他衣裳的力道更是重了几分,软乎乎说:“陛下,您真好。” 淳祈帝很是满意:“说说今日爱妃原是作何打算?朕瞧着你榻一放茶一喝,宫内也是没比你会享受之人,难为朕还心忧你去。朕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朕看爱妃倒是尽得浮生日悠闲。” 要不说说话的艺术呢,淳祈帝这话可有几分酸味,听得销雪想笑。 想笑也不能大笑,销雪嘻嘻两声,挪了挪身子,换了个姿势。 距离远了,但用不着抬头看人,侧着身对坐,偶然四目相对,反倒多了几分羞涩来。 “难得这般好天气,妾如今身子不便更得好好珍惜。最要紧就是晒晒太阳,不若是小憩片刻,或是点茶品茗,再有意趣些,弄琴作画,执棋自弈都是好主意。” 淳祈帝也再侧了侧身子,轻啧一声,还未评说一二,就听得小嫔妃言:“不过与妾而言,这日子见着陛下,才是最最好的事儿,叫人心里都是暖洋洋。” “陛下可会打趣妾,忙人有得忙,闲人才有得闲不是?再者忙人又岂知闲人心头多想忙人?” 哪有人不爱听好话?直白的思念与爱意可是满足淳祈帝心理。 纵然小嫔妃情话说得多,但许久不见,淳祈帝还是想把人拉到怀里好生作弄一番,谁让小嫔妃闹的人心里酸痒。 但销雪不晓得淳祈帝心理,任嫌不够,主动拉起淳祈帝的手,摇了摇,又叹了口气。 “有个美貌的小哥哥呀,没有同我说话呀,为了你这个小冤家,害得我饭也吃不下啊。有个美貌的小哥哥呀,没有同我吃饭呀,为了你这个小冤家啊,害得我觉也睡不安啊。” 这下,淳祈帝真是闹了个红脸。 好好说话不行?什么小哥哥、小冤家都来了?什么啊啊呀呀的还不够?语气还要百转千回? 淳祈帝的手微微颤动,摩挲着玉扳指,等销雪话说完,就把人扯进怀里。 淳祈帝身量在那,力气在那,提一个销雪轻轻松松。 销雪惊呼一声就被淳祈帝拉到腿上,拥入怀中。 好在两人坐下后,销雪就屏退左右,不然可得叫身边人也闹个大红脸。 淳祈帝的力道不小,没伤及脚踝,倒是捏痛了销雪的腰。 淳祈帝几乎是咬牙:“一天天的,尽不学好,也不晓得你脑子里装什么!” 淳祈帝是真有几分生气,气销雪轻浮,还气自己。 销雪这下是哭唧唧,委屈道:“妾能想什么?想大忙人,想狡童去。” 狡童,淳祈帝暗忖真是被小嫔妃咿咿呀呀迷了眼,可得读几遍《郑风》去,省得下回再叫小嫔妃这繁译简闹笑话。 可淳祈帝心里又有几分不是滋味起来。 销雪哪里晓得淳祈帝心头百转千回,既然坐在帝王腿上,销雪便往帝王胸膛靠,小动作不断,嘴上也不停:“陛下说您心忧,妾可是会当真。你思念我我思念你,真是想着就叫人心动,比之春花灿烂不逊。” “对了,好陛下,小厨房可是建好了,晚膳您想吃什么?要妾说秋日寒,喝碗冬瓜薏仁排骨汤倒是不错。但于大忙人而言,若论滋补,党参黄芪鸽子汤也是不错。可秋日蟹肥,蟹黄豆腐蟹黄面妾最是喜爱。” “今日是太阳大,若轮着风寒时,吃锅子暖暖身子也是极好。要妾说锅子吃得热闹,陛下不来还好,您一来妾想着一个人吃锅子就有些难受。” “陛下同妾坐着闲聊也是难得,要妾说找乐子是好事,但偶尔放空就晒晒太阳也是好事。有爱一人,看看天空睡睡觉,闻闻花香听听鸟叫,是怎么样都好。” “……” 淳祈帝有一句没一句回着,也不觉得销雪啰嗦,如销雪所言,片刻闲适已是难得,作为帝王,全身心放松一刻更是难得。 本是想把人弄在怀里亲一番好生泻泻火气,不晓得怎么回事反而同人话起家常,说些有的没的也不觉无趣。 销雪说得什么淳祈帝还真没往心里去,但销雪这“忙人”二字说得不错,淳祈帝这些日子尤其事多,忽然松快,疲乏劲就上来了。 按理说聊了许多,早过了午休,许是暖阳过于让人乏倦,竟不知是谁先阂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