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意说完,迈着步子离开了。 而容皇后却是坐在原地,又哭又笑。 他还活着。 真好。 好好的活着吧,别再回到这个地方了。 这个让人身不由己,让人窒息的地方。 甘露殿,祁樾发现皇帝掌心的血已然发黑, “有毒。” 他眸色一沉,可皇帝却是摆了摆手, “无妨。” 话落,他又是一阵咳嗦,锦帕之上满是赤红。 祁樾抓住了皇帝的手腕,摸到了他的脉搏,毒入肺腑,药石罔治。 他抬头看向他,眼底闪过震惊。 “我没多少日子了。” 萧临渊倏忽开口,他看向祁樾,眼底染着些许歉意, “从前,我一直想着,等清宴继位,我就带着你母亲去扬州,去扬州看你。” “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相见。” 这句话,坐实了祁樾心中的疑问。 原来,他真的是容皇后和皇帝的孩子。 祁樾抬眼看向萧临渊, “之前不让我回来,是因为害怕我与萧清宴相争,动摇国本。” “现在让我回来,是因为你缺一个皇位的继承人?” “可是,四皇子自小在宫中长大,与皇后亲近,他是一个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萧临渊听着略微闭眸, “佑安脾性软弱,年纪尚小,他坐在这个位子上,压不住地下那些人的。” “何况,他并非是我的孩子,虽说当年那件事情我做的荫蔽,但不知会否留下祸患。” “一旦事情败露,江山不稳。” “他守不住的。” 祁樾听着,眼底闪过意外。 萧佑安,竟不是他的孩子。 萧临渊垂眸,低声道, “我知道清音是想要佑安做皇帝,所以她才不想认你的,你别怪她。” “她不是不喜欢你,她是恨我。” “你跟我长得太像了,所以她才下意识的排斥。” “你刚出生的时候,她很爱你的,几乎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了你的身上。” “是我不好,我没能护好你们两个,让秦氏的人有机可乘,对你下了毒。” “虽说当时把你救了回来,可当时战事紧急,我分身乏术,为了防止他们再次向你出手,我只能让罗绩呆这里假死离开。” “你应该对他还有印象,就是陪着你到十二岁,从小教你读书习武的老仆,罗叔。” “他如今在西北驻守,率三十万大军,只听命于你。” “知道你回来,他很高兴。” 祁樾听着垂眼, “可我还是你的第二选择,若非萧清宴出事,罗将军听命的,也不会是我。” 他是所有人的第二选择。 萧临渊又是咳出一口鲜血,开口道歉, “抱歉,是我的错。” “是我没有做好一个父亲,也没有做好一个丈夫。” “才让你流落在外那么多年。” “可现在,我别无选择了。” 他不可能将皇位送给秦氏,是以不可能让萧珵继位。 他要确保,他死之后,容清音可以按照自己所想过活,最好,是能获得自由。 “原本,我是不想你回到这里的。” 萧临渊垂眼,音色沙哑, “其实,我也有些后悔了。” “后悔不该去参军,不该去夺权,不该点燃自己的野心,最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最开始,他只想建功立业,可以好好的保护她,为她遮风挡雨。 可后来,她所有的风雨和苦楚,都是他带来的。 他很后悔。 若是当初他没有去参军,或许容珩就不会死。 而他和清音,他们一家四口,会快乐的生活在河东,过平淡的日子。 她可以打理商铺,他就陪着她去查账。 一家人,好好的待在河东。 这样的话,他不会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受尽苦楚。 而清宴,也不会生活在这波谲云诡的皇城之中,从小经历明刀暗箭,最终被暗算,跌下悬崖,双目失明,还瘸了腿。 一切,都是因为他。 他若不去参军,他们本该是河东城,最幸福的一家人。 “一切,都被我毁了。” “” 对于自己的这位父亲,祁樾并不知道该如何评判。 他没能护住自己的妻儿,与妻子离心,将自己与所爱困在这皇城之内十余载。 可他也收复了这天下,结束了近百年的战乱,将百姓从水深火热的境地中拯救了出来。 这十余年,天下渐渐清平了许多。 至少,不会再有饥荒,和易子而食这样的事情。 他是一个失职的丈夫,父亲,却也是一个很好的皇帝。 祁樾从甘霖殿里出来的时候,发现天空之中落了雪。 他没有答应萧临渊什么。 只是收下了他递给他的黑羽令牌。 一个,可以号令皇族暗卫的令牌。 他的这位便宜父亲,没有多少时间可活了。 早年,他在战场上受过许多伤,体内沉疴旧疾复发,再加上各类的毒素。 能撑到现在,都是因为内力深厚的缘故。 他抬着步子一步步的向前走着,直到,看见了不远处撑着伞的少女。 宋知意从栖梧宫里出来,便是有人引着她往甘霖殿而去。 她想,或许是祁樾去了甘霖殿。 于是便是随着宫人前行。 只是走到这处长街,便是看见祁樾一个人从雪中走了过来。 他似乎,有些落寞。 她当即撑着伞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将伞举在了他的头顶, “下雪了,怎么不打伞啊。” 祁樾这才回过神来,低声道, “忘记了。” “知知,我想回家。” 宋知意听着愣了下,她抬手握住他的手, “好,带你回家。” 她牵着他便是往宫外走,而祁樾则是自然而然的接过了她手中的伞。 两人一路出了宫门,但是没有直接会郡主府,反而是去了一家客栈。 宋知意想,祁樾应该不想待在这个地方。 她带着他开了一间房,而后进了房间,再然后,打开传送阵,带着他回到了她的小家。 刚才的雪下的不小,他的身上都淋湿了。 宋知意给祁樾拿了换洗的衣服,让他去洗个热水澡。 同时,她自己也拿了换洗的衣服,去了主卧的卫生间洗漱。 等两人洗漱完,宋知意拿出毛巾帮祁樾擦头发,她擦得很是仔细,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