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小门前，常京桐的手臂被向上提溜着，身边两个大人斟酌着互相交锋。</p>
“江婶，这孩子虽然不皮，但她总是一声不吭就往外跑啊。要是丢了，我们这儿谁都负不起这个责任，你说是吧？”</p>
常京桐猛地抬起头，看了两眼抓着她手腕的胖老师。</p>
她今天逃出幼儿园了吗？</p>
无所谓了。</p>
目光慢慢下落，在老太太木讷的回应中落在前方的土坡上。</p>
几个小孩凑在一块，互相打闹着。</p>
要哭了。</p>
哭声随着这散漫的想法而隐约传了过来。</p>
“好了，桐桐，跟你奶回去吧。”</p>
常京桐的手腕换了个施加桎梏的对象。</p>
土路尽头的小卖部近了。</p>
常京桐看着奶奶付了钱，开了口。</p>
她的目光在左右转动着，却什么都没见到，什么都等不到。</p>
不过，她是在等什么来着？</p>
话筒被随意地盖上，老太太牵着常京桐往家里走。</p>
悠长的戏腔响在耳边，兜兜转转还是那句‘见玉兔’。</p>
常京桐揉了揉眼睛，坐在了方桌前，座位两侧咀嚼声惹人生厌，常京桐戳着碗里的鸡翅，用筷子将它戳得稀烂。</p>
眨眼间，她便又躺在了床上，听着外头两道沧桑暗哑的声音争执着。</p>
“都怪我，都怪我……”</p>
外头的声音渐渐暗了下来。</p>
常京桐翻了个身，目光掠过那扇从未认真端详过的小窗户后，又慢慢挪移了回去。</p>
那扇窗户是长方形的，下半截可以向上推起。</p>
岁月在上头添了锈渍，泥垢藏在窗缝里，年月久了，那扇向上提起的窗户就落不下去了，整体看上去灰扑扑的。</p>
常京桐看着看着，忽然从床上爬了下去，凑到了窗户边上。</p>
她的眼睛猛地睁大了，深棕色的瞳孔里映照出一团团看不到尽头的浓雾。</p>
浓雾在黑暗降临时沉默地吞噬了这小小的世界。从这二楼的窗户看出去，完全看不见那几条熟悉的小道，找不到其余的房屋，像是开启了另一个世界的窗户，只剩下她所在的这处屋子还在浓雾之中孤独屹立。</p>
常京桐低头去看，似乎连地面都变得遥远了。</p>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扇半敞开的窗户，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剧烈的跳动着，像是恐惧，又像是雀跃的信号。</p>
在昏暗的光线映照出门缝外头朝里窥探的眼睛时，常京桐当即转身钻进那扇窗户里，纤细的手指紧紧扒着窗沿，在调转方向后努力蹬脚想在坑坑洼洼的墙面上借力。</p>
“咯吱。”</p>
那团模糊不清的存在从门缝里挤了进来，挪移间传来让人牙酸的磨碾声，常京桐看着那只追来的眼睛，一口气没提上来，发白的指尖从粗糙的墙体上掠过，小小的人影直直向着浓雾里坠落。</p>
常京桐猛地闭上了眼睛，那一瞬间，她像是从深海里探出头来，她张大嘴仰起头，预想中的后背撞击并没有到来，她整个人在半空中朝前趔趄，视角倒转，身体忽而从地面上直挺挺地站起身来。</p>
“……”</p>
常京桐一时有些腿软，她睁开眼睛，匆匆环视周围。</p>
瞳孔里映照着大团大团随着她移动而拧扭的迷雾。</p>
她什么都没看见。</p>
常京桐原地站了片刻，迷茫地抬步往前走去。</p>
“桐桐。”</p>
“桐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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