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伸手接过帖子,“在下一定找时间去。” 陈胤笑着摆了摆手,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在下倒是希望,道长明日便能来。” 陆离从中听出了些许威胁的意味,他眯了眯眼,脸色变得如罩寒霜。 陈胤见得道人脸色变幻,也瞬间反应过来自己的话说得别有深意,当即拱手致歉:“在下方才一时失言,若是有让道长不满的地方,还请道长责怪。” “算了,无事。” 陆离丢下一句,转身要走回房间。 陈胤意识到,自己如果不做行动,在这位的心中印象可能会跌落谷底。他想了想,侧目看向一旁炊烟袅袅的灶房还有忙活的山鸡,眸子一亮有了主意。 “哎,道长,您店里今日还剩多少碗面,在下全包了如何?” 陆离停住脚步,回头看来,那店门的外面还有许多等待的食客。这些人落在道人眼里,他们都是从各个城区赶来这里享用美味的,岂能辜负人家。 “不好意思,外面还有许多食客,不能专供您一人。还请太子殿下谅解。” “啊这……” 陈胤有些凌乱了,他当了十几年的太子,一般出宫去酒家吃饭,哪个店面掌柜的不跟自己问声好。要是能包圆他们家场子,怕是那店家明日就能挂个匾额出来,上书“太子包场”。 可偏偏也就是眼前这道人,油盐不进,却又有恃无恐。 他是真的不怕自己,也不怕皇权吗? 陈胤看着年轻道人那张清秀脸庞,试图从中找出些对皇室的敬畏,但始终苦寻无果。 他似是松懈般叹了口气,又笑道:“既如此,那在下打包一份即可。” “本店现在没有打包服务,只提供堂食。” “……那给在下来一碗阳春面,我现吃,哦来两碗。” 陆离点点头,对着灶房喊了声,“二爷,两碗阳春面。” 又转头看着陈胤,“那您随便坐吧。” 陈胤点头笑笑,直接在大厅内的桌椅上坐下。 陆离皱了皱眉,他其实是想把这位请出去外面吃的,但仔细一想,堂堂太子被请出去外面与百姓同吃。道人怕这货脑子犯抽,做出些奇葩举动,想了想还是作罢,就由着他坐在屋内吧。 二爷经过多日的训练,出餐已经达到一个惊人的速度,能在一炷香内出十碗面。 起初陆离还担心质量不过关,特意尝了尝,结果很让道人惊讶,完全没问题。 两碗热乎乎的面条呈到太子殿下面前。 陈胤闻了闻空气中弥漫的香味,心神一震,好像……还不错。他拿起筷子,浅尝一口,眼睛闪过一道光,便一发不可收拾。 这位南陈王朝的太子殿下,开始大口咀嚼,大口吃面。外面那些百姓看着里头这个人,只认为他是个饿死鬼投胎。 很快的,两碗面都被一扫而光,连陆离都有些惊讶。这干饭速度,你是太子吗?你是饭桶吧。 而陈胤则是有苦说不出,今早为了早点出发迎接李将军,卯时起床,卯时五刻洗漱,随父皇一起在宫门外站了得有两个时辰。直到现在,饭都没吃过一点。 属实是把这位太子殿下饿坏了,能在道人这吃上两碗热腾腾的面,也算是有福了。 陈胤站起身子,用手帕擦了擦嘴,笑道:“道长养的山鸡居然有如此手艺,想必道长的手艺也差不到哪里,真是叫在下羡慕。” 陆离收拾着碗筷,没有抬头,“这有什么好羡慕的,陆某相信会有很多人羡慕太子殿下的生活。” 那也没见你羡慕啊……陈胤在心里腹诽一句,思忖片刻,又道:“对了道长,既然您明日要来我府上做客,不妨在下把您店里明日的面全包了如何?” 道人抬头,眸光闪了闪,小声道:“可以。” 这个确实可以,反正自己明日是一定要去这货府上一趟的了,正愁明日没法赚钱,有个憨货帮自己也好。 陈胤得到道人回应,满意一笑,拱手作揖后踏步离去,意气昂然。 陆离看着其离去的背影,叹了一气,恰好夜晚落下帷幕,待剩余的食客吃完,便关了店面。 晚上,一般是陆离和二爷的闲聊时间。但此刻的二爷沉迷于金钱之中,无法自拔。 铜子的碰撞声在黑夜里尤为刺耳,陆离睡不着,便也跟着二爷一块数去。这一数不得了,今日赚的钱是前几日的三倍了。 “哎呦,小离子,发财了啊。” “是二爷厨艺太好,吸引来客人啦。” “嘿嘿,那必须的呀。对了,我们明早是不是要去那什么太子家啊?” “二爷不想去的话,我可以单独去,你留下来看店也行啊。” 山鸡皱眉,两枚带些锈迹的铜板在移物术的作用下,绕着山鸡的翅膀飞来飞去,碰撞出清脆的叮当声。 “我还是跟你一块去吧,谁知道那太子殿下安的什么心?老子可不放心你。” 陆离脸色放柔和,打趣道:“那就多谢二爷关心啦。” “嗨哟,客气客气。” “二爷,其实那位太子殿下把咱店里明日的份量都包下来了。” “哎呦,其实吧,小离子,我感觉那货还是有点好人样子的。” “哈哈哈——” 这一夜,一人一妖数着铜板,反反复复,直到很晚才睡了过去。 明日晨曦亮起,道人从铜臭味中醒来,简单拾掇一下,带着山鸡出门了。 而晚来的人们,见到二爷面馆今日没开张,有些人无所谓,有些人则是感到天塌了。 “我去,怎么关门了。我每天就盼着这一口呢。” “嗯,我还想来看看云清姑娘光顾的店有何神异,没想到这么不巧。” “呜呜呜,店家都答应我今早把云清姑娘昨日吃面用的那只碗给我,怎么他人去哪里了?呜呜呜。” “…………” 若是道人在此,他一定会满脸疑惑地说:“兄台,我何时答应你了?” 可惜,陆离已经赶往内城区了。 内城,一座高宅阔院之中,陈胤悠然地喝着茶,下位处坐着一位头顶莲花冠,身穿七星袍的道人。 这是他的门客,名唤元阵子,乃是雍州常山的道士。 当初请来此人时,便是看他有几分神异本事,可惜此人心胸狭隘,做不成大事。若不是念其还有几分仙法,陈胤早就舍弃他另寻他人了。 心中虽如此作想,但面上陈胤仍旧恭敬,“元阵子道长,不知您可听闻那次狐妖事件中烧死狐妖的火符啊?” 元阵子睁开狭长的眸子,淡淡道:“贫道略有听闻。” “以大师之见,那火符主人与您相比,如何?” 七星袍被道人挥起,飞扬在身后,元阵子冷笑不止:“太子殿下说笑了,修士中使火法者,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贫道不才也修火法,自认为这一手纯元阳火不输任何修士。” “哦?那,可能胜过那位火符主人?” 元阵子后知后觉,疑惑问道:“太子是将那位火符的主人请了过来?” 却见陈胤点头,认真道:“本宫此次叫你来,正有试探他深浅的意思,不知大师觉得?” 元阵子又甩了甩袍子,浅笑道:“贫道倒是不虚,就是怕火焰无情,伤了那位高人。” “大师无需多虑,放手施为。” 陈胤不忘特意叮嘱一句,因为他觉得那年轻道士没有元阵子想象的那么简单,要不然,岂能被李致远和杜子帆两人加以礼待。 此次试探,陈胤也是存了自己的小心思。 如果道人打不过这元阵子,说明他徒有其表,不足以担当重任。反之,自己则是要拉下脸面,全力拉拢。 自己那父皇其实就是一无为之君,但正因招揽到当朝国师,保佑子民风调雨顺,才被奉承为明君。 父皇能行,自己也能行! 陈胤眼中燃烧着对未来的希望,大厅内,两人怀着不同的心情,静候道人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