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陆离终于能收拾东西,准备返程。 书院门口处,众人不舍送别。 “陆道长,我们会想你的呜呜呜。” “陆道长,我等一定会好好钻研五子棋,不会辜负您的传道。” “陆棋圣,等小生有朝一日下山,必定广传五子棋法,让您的棋圣之名响遍九州。” 陆离缓缓扭头,面色僵硬地看向说出最后一句的那名书生。 “这个就大可不必了。诸位自行研习或者下山传世皆可,但不要说是陆某发明即可。” “啊?这是为何?”众多学子面面相觑,颇为不解。 自己的大名传遍天下,难道不是好事吗? 却见陆离微微摇头,脸色淡然:“在下低调行事惯了,不大喜欢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 “呜呜呜,竟是如此。” “没想到陆棋圣为人如此谦虚,我等晓得了。” 就在众学子哭泣感慨之时,道人将目光调转,看向抚摸着白胡子的老者。 老者的胡子眼见着有些稀疏黯淡,不比初见时那般看着齐整顺滑。皆是因为这五天来和道人下棋,老是赢不了,输一次就会生气,不注意拔掉几根胡须,到现在已经肉眼可见的稀薄。 捻着所剩不多的须髯,李白羊露出和善的微笑,一如初见那时。 “陆道长此去,不知还要多久才能相见了啊。”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若是得闲,在下还会来书院拜访一次。” 这句话,陆离是真心的,因为他还没有见到那位宋墨宋先生,他想看看那位画道之主,又有何神异。 对于道人的心思,李白羊却是不知,只觉他是在安慰自己。惆怅半晌,从袖子里掏出一物,递给道人。 陆离接过,是一块玉制牌子,上刻“云鹿”二字。 “这是书院的学子令,凭借此令,不管日后云鹿书院移动到哪座山头,道长都能凭借此令寻得。” 陆离知道此物的重要性,郑重收好,拱手作揖:“在下收下了,万望李先生保重。” “道长也保重,五子棋令老夫受益匪浅,老夫也会好好研习道长的五子棋的。下一次道长来,可能就要小心输给老夫哦。” 李白羊说着,满脸真挚。 这几日来,他与道人下了无数次,虽然没赢过,却也略微理解了五子棋的本质。这是个简单易懂的棋法,但实则还要费点心思,巧思多于远见。此类棋法不比围棋费脑,却亦是有点排兵布阵之道在内。 近来书院学子多有研习者,对于棋道也有了兴致。 儒修四道中,数棋道最为无聊,修之者甚少。可经过陆离这么改良的五子棋法问世,后世学棋者,想必会变得多多了。 这一点,是身为棋道之主的李白羊所乐见的。 因此,他很感谢陆离,言语中的真诚与此时别离的伤感,亦做不了假。 对于李先生的多种心思,道人不知,只当他是因为失去了一位好对手而伤心。 毕竟能在五子棋上赢他的,也只有道人了。 若是此方世界没有陆离,可能他就是货真价实的棋圣了,可惜。 道人最后与众人交流着一些问题,便转头去寻山鸡去了。 “二爷,走了。” 山鸡正在不远处,和它那些动物朋友说着话呢,也许它们之间也有离别话语要说。 “阿鸡,回去后也别忘学着写诗啊,我等你写出一首好诗。” “二爷啊,回去记得练习我教你的抚琴手法啊。” “下次你再来,我给你讲解一下日月星辰的运行原理。” 山鸡虽然不舍,但听着这些怪异的离别话语,有些头疼。不理解的是,明明道人那边两拨人依依不舍,自己这边的画风却如此离奇。 “行行行,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走了哈。” 二爷没有一丝留恋,迅速飞回道人肩膀处,和这几只有学问的妖相处,压力太大了。 “诸位,后会有期。” 道人转身,走出秘境,走下山去,又告别了一拨人。 回去时,那条求学路没有起到作用,看来,学问是往上索取的。 下山后,令道人意外的是,那头老狼在等候自己,据他所说,已经在山下等了五日。 “我愿意永生侍奉仙人,还请仙人收下我!” 老狼伏地,态度恭敬。 “汝之缘法,不在道人这里,我只是见你心还算善,助你一程罢了。” “还请仙人指路,为老狼言明缘法所在。” 老狼依旧不死心。 陆离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看向后面,那是浩然山,山上有云鹿。 老狼何等悟性,立时明白了道人的指点,对着道人磕了几个响头,又道:“吾之横骨,乃是仙人化去,请仙人为老狼赐名。” 道人没有拒绝,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后,缓缓道:“老来离群索居,便以狼为姓,名唤不群吧。” “谢仙人赐下名姓。” 陆离没再理会这头独狼,带着山鸡渐行渐远。 独狼望着道人的身影,直至其消失在视线尽头,方才掉头,看向那座高山。 山上云遮雾绕,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动物跑上山去,一去不回。山脉附近都传,此山乃是大凶之地,去不得。 老狼心中,亦是有多年来累积的对此山的恐惧,这是那些年失踪的动物还有传闻所致,心已有郁结。 可仙人指路,能有几回?莫非真的要退去,它不甘! 老狼眼眸中的光芒明暗不定,神情严肃,似在思忖衡量。 狼不群,狼不群…… 于心头默念几遍自己的名字后,少顷,独狼迈出步伐,朝山上毅然决然走去。 心上多年阴霾,一朝散尽。 远处,一座矮脚坡上,道人收回了视线,朝洛阳城方向走去。 “小离子,你确定它走得上去?” 二爷在肩膀发问,当初要不是陆离问它那个关于糖醋排骨好吃还是麻婆豆腐好吃的问题,自己就是穷尽一生也无法登顶。 那只老狼,依山鸡来看,悬的很。 却见道人轻微摇头,语气轻淡:“我也不确定,但它诚心向道,不如让它一试。” 其实,道人也没有把握老狼能够上去。 但道人在赌。 他赌云鹿书院的善心,就算老狼最终无法登顶,书院中人也不会见其饿死山中。 也赌老狼求道的决心。 他知道的是,那条求学路不只是要求登山者心中有对学问的求索,攀登者有一心向上的赤诚,也能登顶。 希望这头狼,能够如愿以偿吧。